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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沃霍尔的波普艺术

2015-06-19 00:00


艺术创作与大众文化的对话

安迪·沃霍尔的波普艺术

文/韦娴坤


“我无法告诉你什么是波普艺术:它只是把外面的拿来放在里面,或者把里面的拿来放在外面,将平常的事物带到家里。波普艺术是给每一个人的,我不认为艺术是给少数人的,我认为应该要给美国民众,反正美国人通常也接受艺术。”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在接受采访时这样说。20世纪60年代,波普艺术在美国横扫艺术界,与时兴的大众文化“联手”将传统的艺术形式与精英文化逼迫到对其无从下手的境地。而安迪?沃霍尔正是公然“叫板”的美国波普艺术的核心人物。


关于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1928.8.6-1987.2.22),从他的生平与留下来数不清的谈话和个人记录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这样的他——一个从小患有神经系统疾病的人,一个同性恋、购物狂、社交名人,一个一路捣进上流社会又在里面大搞反讽,以至将主流颠覆的波普艺术家。然而除去一切表面的身份,关于沃霍尔,即便对其有所了解的人也难以言尽其外表下的复杂人性,却也如他自己所言:“没什么可说,你知道,关于我。”从言论到作品,沃霍尔因其如出一辙的肤浅表面与情感淡漠而为自己贴上了“无情”的标签,但正如陈丹青所言:“沃霍尔以无辜的自私、病态的天真、备受困扰的好奇心,以及对任何外部信息与内心活动的天然的平等意识,向我们证明什么才是自由和诚实。”同时兼具吸血鬼与灰姑娘的人格特质的安迪?沃霍尔,成为20世纪最伟大的艺术家之一。


20世纪60年代之前的安迪?沃霍尔,在纽约为杂志和广告绘制插画,并逐渐成为著名的商业设计师。直到1962年,安迪首次以艺术家的身份参展并开办了其第一次个展,将我们如今视为安迪代表作的《坎贝尔罐头盒》、《玛丽莲梦露》等作品向公众首次亮相,轰动一时。丝网印刷、图像复制、名人形象、日常商品......这些独具特色的符号让安迪及其波普艺术开始在美国声名大噪,在消费文化、商品文化及大众文化刚刚兴起的美国,这无疑配合了时代语境,在20世纪后半叶将传统美学与精英主流文化炸得满头是包。甚至让阿瑟·C·丹托(ArthurCDanto)在波普艺术这里看到了经典艺术史叙事结构的瓦解以及未来艺术的哲学偏向,从而得出了“艺术终结论”。可以看出,安迪的波普艺术绝非仅以讽刺和反叛的口吻对话艺术界,同时对话的还有美国原本以精英文化独大的文化界。事实是,正当时代文化的天平逐渐将重心放在了原本地位不高的大众文化时,安迪?沃霍尔的波普艺术恰逢其时地或者说顺应时代地为大众文化添上了一个足够份量的砝码。可以说,大众文化的兴起酝酿了安迪的波普艺术,而安迪又将美国的大众文化推向了一个真正的高潮。

“在60年代,每一个人对每一个人都感到兴趣盎然。在70年代,每一个人开始抛弃每一个人。60年代吵吵嚷嚷。70年代空空荡荡。”


“那些反文化、亚文化、超级巨星、药物、灯光、迪斯科——任何我们认为是“年轻又热门”的事情——大概都在当时开始起步。在那些日子里,一切的一切都夸张奢华。”


上世纪中期的美国,随着商业和经济的繁荣,消费文化、大众文化开始兴起,每一个美国人都在享受着商业为其创造的新生活——琳琅满目的商品、电视机里诱人的商品广告、超级巨星的出现、不停上演的派对狂欢......商品消费、娱乐消费以及文化消费将美国人彻底置于一个新兴的消费时代。不断生产制造的商品、无处不在的名人广告通过丰富的大众传媒手段无形中强化着美国人对其产生的视觉经验。人们通过视觉不断重复地认识生活,认识正在诞生并即将成为日常的一切。重复的视觉流动构成美国人最为日常的感知体验,在视觉的感知过程中,人的主动性似乎被淡化,人们无法选择在超级市场里看到的大量商品,无法选择在电视里看到的商品广告和名人明星,无法选择在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电影海报......同一符号的重复使用与重复出现构成美国人日常生活的重要部分,“人们被生活主宰了”,或者说,人们被视觉中的生活主宰了。一件商品和一个超级巨星的诞生,对于人们而言,本质上是一种新的视觉符号的诞生。人们熟知并喜欢梦露——一个对于多数人来说未曾亲身接触的超级巨星,究竟除了因为她美丽的容貌,还是否因为人们通过各种媒体见了她太多遍?一个巨星的流行其本质与超级市场某件放在某栏里重复排列的商品无异。视觉的重复根源与生产与宣传的重复,如同一件坎贝尔罐头盒,人们并不能区分这一件与旁边的另一件有何不同。


生产与宣传的重复原理构成安迪?沃霍尔波普艺术创作的基本方式之一,也是其创作的核心方式,例如一组作品中重复出现的相同的坎贝尔罐头盒。安迪用图像复制的方式对话美国的商业模式及消费文化,而有趣的地方在于,安迪的这种对话方式永远只停留于表面,显得那么的不经意,与他在现实中的对话方式相似,善于用平常的语言将内在的核心问题带到表面。而人们在思考对比之前,一定不会想到安迪?沃霍尔的图像复制绝非一种多余或处于懒惰的省事,而是“轻而易举”地利用版画的复数性将美国商业模式的核心——复制,以最相近的艺术语言呈现。

对于日常商品符号与名人形象的直接利用是安迪波普艺术的最大特点之一,同样的复制方式,安迪绝不会用于一个对于观众而言十分陌生的形象。“我想人们会朝着一个不愿思考的方向走,这样比较简单”、“它们(安迪的作品)就是我仅知道的事物”。对于作品中形象的意义,安迪绝不会多谈。就“仅知道的事物”来看,安迪的作品最大程度的体现着即时性与流行性。作品中的形象绝不会落后于安迪的“当前”,也更不会超前,而同样的道理适用于与安迪同一时代的美国人。消费文化、大众文化、大众传媒的兴起似乎形成了一股合力,能够将所有好的商品与超级巨星在生产完的第一时间变为一种新的潮流,人们疯狂地购买、热烈地追逐,这一切都可称为“时尚”。安迪?沃霍尔的波普艺术同样直观地揭示了当代世界中时尚认同性的本质,从他的作品中我看到了一种作品与观众之间前所未有的沟通模式。必须指出的是,对于“时尚”对象的描绘并非始于安迪,波普主义之前的艺术也同样热衷于时尚题材,如宫廷古典艺术、现代主义的各类艺术,也都服从于某种层面的时尚追求,但无一不都指向的是精英阶层的审美品味。而同属“时尚”的精英趣味正好站在了安迪所利用的大众文化的对立面。传统的精英艺术在创作过程中要么并未将大众预设为作品的接受者和欣赏者,要么便是将艺术作品置于一个令大众仰望和崇拜的高度。然而在大众文化兴起的美国,每一件事情都显得那么平等,就像安迪所言:“所有的可口可乐都一样,而所以的可口可乐都很好喝。伊丽莎白泰勒知道,总统也知道,流浪汉知道,而你也知道。”同样,安迪认为艺术也该为大众所接受。


在传统绘画与观众的交流过程中,观众所领会的完全是作品本身,而非一种在日常经验中已有的感知,于是所有的审美皆指向作品本身,观众往往是以一种仰望的姿态面对作品,对于大众而言,那是精英文化的产物。然而在安迪的波普艺术面前,作品与观众的沟通方式却出现了更丰富的变化。仅作为复制图像存在的作品似乎除了画面中的对象是什么,再也无法给观众传达更多的信息,但正是因为对于流行对象的图像挪用,使观众可以给予作品无限丰富的反馈信息——在此之前,几乎任何一个观众都与画面中的形象建立了某种关系。例如,在面对《坎贝尔罐头盒》之前,一个观众可能刚刚吃了一个坎贝尔罐头盒,另一个观众可能觉得坎贝尔罐头很难吃......每个观众面对安迪的作品都能产生各种复杂的信息反馈,而这样的沟通可以在不同的观众身上进行无限次。安迪?沃霍尔由此真正做到了让大众参与艺术其中,而这也正是安迪借鉴大众文化的意义所在。


在20世纪的后现代语境中,安迪?沃霍尔对于日常形象的直接挪用让我们很容易联想到杜尚的现成品艺术。然而对比二者,却发现同样挪用日常用品的杜尚的现成品艺术,似乎难以让观众产生一种更为个人化的感知体验,杜尚对于现成品的挪用意义更多是对于精英艺术的直接进攻,但缺少了对于大众文化的关照,从形象的挪用方面,也远不及安迪波普艺术中大众文化的复杂多义。安迪?沃霍尔似乎在破除精英与大众、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之间的二元对立,以相对和缓的方式将大众文化转入到艺术语境中,而在安迪的作品面前,精英阶层也同样能快速地进入安迪所构建的艺术语境,毕竟他们也曾喝过可口可乐,也必然熟知玛丽莲·梦露。如果我们不能将这视为一种真正的自由与真诚,我们还能视为什么呢?

如果你试着穿透沃霍尔作品的表面,以为作品背后一定暗藏着你企图从安迪这里得知的艺术的含义,那么你休想从中获益。安迪的作品往往很表面化,然而的确,它也只有一层表面。破除深度是安迪包括绘画、电影、摄影等他的一切艺术的特点。仅就波普艺术来看,安迪通过表面化的方式,直接挪用名人形象以及日常商品图像,并利用丝网印刷不断复制图像,艺术创作到此为止。流行的图像是观众所能第一时间反应到的表面形式,安迪将美国当代社会突如其来的日常流行固定在作品上,将当代社会人们面临的处境通过图像直接呈现出来。对于现象本身的揭示,深度或许往往没有表面来得直接和彻底。然而安迪的作品的表面性还包含着一种“表面的深度”,即通过表面揭示美国社会文化、商业以及人们生存本质的内在问题。安迪?沃霍尔利用图像的复制让人们清晰地看到了自身的本质处境——毫无保留地置身于消费热潮、娱乐文化、商业生产的环境中。没有什么不可复制,没有什么不可消费。然而由此带来的后果是,人们越来越放纵地娱乐和消费,来填补内心的无聊与空虚。无聊,如同安迪的作品中不断出现的不过仍旧是人们熟知的形象;空虚,一样如同安迪的作品,只有不断重复出现的复制品。那时候,“人们大概忘了情感是什么”。然而安迪从未想过自己能创造出多么激发情感的艺术形象,甚至他自己也承认:“在60年代之后,我再也不曾以‘爱’的观点来思考。”同样置身于这一处境的安迪也似乎并未想过寻求解脱,反而沉浸沉浸在消费的狂热以及派对的狂欢当中。但这正是安迪?沃霍尔及其艺术最为真实的地方——活在当下。在看似繁华的商业文化与大众文化之下,隐藏的是个体的精神空虚,安迪同样空虚的表象化的方式将其如实揭示。但如徐冰所说,他的复杂性在于:“他把艺术与社会核心部分的关系,看得透到了让人‘无从下手’的程度。”这种表面化的艺术处理方式,是安迪为大众文化转化到艺术语境提供的一个独特接口。


安迪?沃霍尔不仅是一个波普艺术家,还是一名电影导演,一个媒体宠儿、派对明星,他将自己的“哲学”渗入到艺术和生活的各个层面。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纽约,似乎总有一些方面在被安迪“掌控”着,尽管他一定不会承认自己对于任何事情的主动性,就像他曾经说的:“我很被动,我接受事情,我只是看,观察这个世界。”哪怕仅是观察,安迪也的确将世界看得透到一切尽可丧失意义。对于安迪?沃霍尔,任何一种身份都仅能作为部分的主体存在,而任何一种主体存在,都只有将其置于安迪所清晰认识的美国社会中才能找到大致的对位。作为波普艺术家,他打破绘画传统,置传统美学于不顾,为大众文化和商业转入艺术语境提供了一种图像方式;作为电影导演,他将叙事手法完全对准“毫无深度”的日常细节,记录人与物的真实状态;作为时尚明星,他包容甚至欣赏“异类”,永远保持对于事物的新奇而又总能将其瞬间解构......他是一个真正“活在当下”的人,同时深喑在历史当中生根的人性与规则,却又在行动中将其粉碎。从安迪与图像的对话方式中我们可以看出其与当代与历史的对话方式。他用丝网印刷代替了手工性绘画,用商业模式来进行艺术创作,利用大众文化使精英艺术的独大地位退居历史,用一切事物的表面来揭示事物的本质......可以说,安迪?沃霍尔将自己打造成了一个标签,紧贴在了美国20世纪后半叶的大众文化和商业艺术上,而其作品不过是这张标签上所写的某种“成分”。作为艺术家,他是第一个将自己作为一种媒介,真诚地用他的作品将这个世界同这个世界中的人以艺术的方式联系起来。


回顾20世纪后半叶的艺术世界,安迪?沃霍尔及其艺术都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而其强大的影响力在21世纪的今天依然在全球各地持续发酵。安迪?沃霍尔的波普艺术令艺术史家丹托提出了著名的“艺术终结”论。然而艺术并未死亡也不会死亡,安迪的波普艺术让人们看到了在未来拥有无数种当代文化与艺术转化的可能性,以及如他所预言的:商业艺术正在成为艺术的下一个阶段。对与艺术家和艺术创作而言,安迪?沃霍尔向后世展现了作为主体拥有的无限可能,以及艺术创作所具有的当代基因的价值。作为艺术家,只有在主体构建中始终保持对于所处时代各个方面的敏感,才能激活对于世界及自身的感知力,并将其感知以各种方式向艺术语言转化,而这样创造出来的艺术绝非无源之水,总会被有相同感知的人敏感地触及其艺术家主体、艺术语言与时代的接点,从而使艺术的价值得以真正有效地传播。


作者系中央美术学院人文学院大一学生

《世界文化史》作业,授课老师:刘礼宾

来源:Iart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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