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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响旁通,金铃子诗歌刍探 || 许童星 向天渊




秘响旁通,金铃子诗歌刍探 || 许童星 向天渊



金铃子有诗人与画家的双重身份,曾参加24届青春诗会,就读中国国家画院及鲁迅文学院第17届高研班;80年代末开始发表诗歌,出版诗集《奢华倾城》《曲有误》《越人歌》《我住长江头》,诗画集《金铃子诗书画集》《面具》。金铃子继承诗书世家的天赋,表现出诗歌和绘画两方面的才华,她的诗犹如其绘画一般杂混着抑郁、热烈、悲伤、狂喜;她的绘画也像她的诗篇,如没有完成的意义草图,色彩艳丽而又线条诡异,带着一种音乐般的不断生成、野蛮生长着的强大动机。金铃子谈及散文诗作品《当太阳普照》,“我想我首先是一位风景诗人,我一直力图用绘画的方式表达我的诗歌”;罗马尼亚诗人纳迪娅-契娜·勃普在《诗意的感知和告白》中曾说,金铃子是一位少见的极具天赋的风景画女诗人,她成功地创作了风景画诗歌,这些诗歌不是静止的,而是极具想象力动感的巨大的风景画。

金铃子的诗歌富有艺术张力,也不乏现代性精神气质,这些良好的文本品质的获致,并不依仗于修辞的铺张、词语的豪夺、结构的编制等外在形式设计上的苦心孤诣,不过是诗人将自我的体验与感觉加以有效审美化后而自然书写出来的手艺。金铃子认为感情的真实和对社会生活的认知是一个诗人创作实绩的主要元素。对于世界和自我,金铃子始终保持着独具一格的探寻视角与切入径路,她的诗歌由此便常常漫溢着撩人心弦的纷纭情绪,建构出别出心裁的美学风景,拥有着令人艳羡的艺术纬度和精神高标。诗歌与绘画的秘响旁通是其诗艺的显著特征,在感性的神秘与抒情的力量里,“芳香、颜色和声音在互相应和”(波德莱尔《应和》),始终向宿命和无以言说的爱与疼痛致敬。



一、密响旁通:诗画的契合与抒情

爱情是金铃子最钟爱的诗歌主题,她把两性之间的微妙爱情言说得率真、热烈而又节制。值得强调的是,从爱情出发,金铃子的作品又灌注着比爱情更丰富动人的内涵。《越人歌》巧妙地融合了传统与现代多维因素,意象的选择、组合与流转浑然天成,不乏超拔的想象力,蛰伏着多重阐释的可能。借用一曲遥远的古风,诗歌的自诉者形象有如提着花篮赶路的女巫,自言自语:“我是不能说出的黯淡,是礼拜堂贫穷的善女/ 是无可救药的美女/ 我是你手中的石笛,是燃烧的松枝飞出的蝴蝶/ 不会阅读,只能彩绘/ 唉,我是勿忘我花的湛蓝”。诗歌中抒情角色由诸多的“我”所组成,“我”无所不在并且跨越时间和物质,在声音与颜色的交织互释下捕捉得万物之美,“我”到底是谁便显得不可捉摸,“我”在走,“我”是一物,但由“我”所表现出的坚持和狂热已经使整个诗篇进入幻境。正如诗人自己所言,“物象对象化的过程就是抒情展开的时分,从这个意义上讲抒情在诗画中并无不同”。

诗歌总是写得感性妖娆,角度新颖,语言陡峭,而油画中的金铃子比诗歌中的金铃子更玩世、更玩命、更疯狂。如果说金铃子的诗作是在中国古典的基础上变形、勘破的话,则其油画作品可以说是对西方现代派的内心认同和行动实践。在油画的用色上,金铃子喜欢用血红、深红、灰蓝、褐黄、浅黑等重色系,很少用明亮色。如她的诗作,金铃子的绘画也绝非照相式的复刻;在其看来,诗与画都是关照人生和事物的自由的体验,着意展现人象、物象中与世界相通的那些东西。金铃子19年曾在北京798艺术空间举行个人画展“逃之夭夭”,分为落木、凤兮、本象、人面、兽影五个系列。“落木”出自杜甫“无边落木萧萧下”,以果实和树木等为表现对象;“凤兮”出自司马相如“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本象”以变形的人体和扭曲的姿态,给人无限的张力与想象空间;“人面”的构成如同面具,是对潜意识的呈现;“兽影”源于中国传统的十二生肖。金铃子画作中,落木系列让植物长出乳房和臀,本该可人的果子却选择它即将混浊腐烂的瞬间;凤兮系列里的凤基本都有惊愕、恐惧或悲伤的表情;本象系列借助着刮擦、布纹效果展示女人身体的集合;人面和兽影系列加重艺术主题的冷酷诡异、色情贪欲。诗画的不同介质传递出创作者对空间变形和艺术想象的探溯路向,并在金铃子的诗歌文本中呈露出某种微妙的契合。





二、诗画互渗的文学风景与审美意蕴





金铃子认为作为个体写作者的诗人们面临着巨大困境,那就是无以言说,写作者在时间的深渊中陷入失语。因无以言说而言说,因拒绝遗忘而写作,已经成为这个时代诗人们的宿命。而绘画作为另一种艺术,指向热烈生命的追求而不可获得的痛苦,浸润着悲伤与惶恐。作为一位诗人和油画家,金铃子意识到诗歌和绘画这两种不同的艺术语言正在奇异地生长,它们相互抵达或又交织缠绕,却又无法完全重合;创作者便力图在诗与画之间找寻一种通道,谓之秘响旁通,“是一个欢喜的过程”。金铃子接受访谈时提到:“艺术之间是相互通融的,具有通融之美。基本上来说,它们强调的都是自由的表达,展现的是一种人性美、人情美和对生命的参悟,相互通融又不能够完全抵达,只能够是互为补充。”双重身份带来的福利在金铃子的创作艺术中得到彰显,她不仅为很多画作配诗,并于诗作中体现其画家的气质和修养。金铃子的诗歌总是力求走到充满光明色彩、充满自由活力中去;尽管其笔触总是书写“爱”,但并没有局限于天真,诗歌文本隐含着油画作品中一股深藏不露的魅色,驱魔一般用千变万化的法术解除情感中的毒。诗人敢于使用那些有虫眼的词语,描述同样漏洞百出的生活,金铃子赞美黑熊一样的男性和他劈开一切的斧头,抒情主体所青睐的那种力量犹如旷野的蛮荒。诗与画的交融在金铃子的艺术创作里秘响旁通,一种内在的热情在持久的失望和痛苦之后,逐渐抵达心智的自由和纾缓。

金铃子的诗画,总是充溢着一种超于现实而又不脱离现实的奇异氛围,她曾解释,“我的作品漫步在抽象与具体之间,就像生活本身就是一个夹杂着真实和虚幻的矛盾体”。金铃子在古代与现代、现实与虚幻中穿梭位移,通过与阅读者达成的某种微妙的会意,赋予作品神秘的气质。正因为具备绘画者的敏感,金铃子常在诗歌中不自觉地融入绘画的意识和观念,讲究色彩和构图,从而达到诗画互渗的审美意蕴。作为专职的诗人,金铃子常为诗歌文本配画,亦或是被现实生活的某些事物触动内心,选择以诗画的形式娓娓道来;金铃子以画家的视角来写诗,给读者带来特殊的审美体验。“白鹭,我与你与众不同,我很黑/ 穿着黑衣服/ 像乌鸦,同雪地格格不入。像墨水/ 滴在白皮经典中/ 也成不了千古”,在《白鹭》)一诗中,黑白两种对比鲜明的色彩不仅在视觉上带来强烈的冲击,同时表现诗人绝裂的情感;诗歌《我在海棠花边红了八分钟》,诗人不惜笔墨按照时间顺序描写每分钟“红”的不同情态,“第一分钟,红得有些模糊/ 如同鱼虾混在剩有朝霞的浑水中/ 第二分钟,红得稍稍清醒/顺手摸到了太阳的胎动。第三分钟/ 红得兴奋起来,开始想到了火/ 第四分钟,红得满满燃烧,内心的雪/ 潺潺地融化……”,在这八分钟里,“红”的程度不断加深,由模糊到慢慢燃烧,最后像红月亮,如同一幅视野恢弘、富有色彩表现力的油画,带给读者强烈的视觉冲突。再如《风吹着城南村》一诗,“风吹着城南村,田野广大/ 女人们,肥硕的臀部/ 在稻田里栽种秧苗/ 麻雀在飞行/ 田鼠的脚爪弄出杀杀响动// 风吹着城南村/ 吹着望不到边际的山脉/ 望不到的嘴唇”,整首诗作仿若一幅田野风景图,由近及远描写田野劳作,以近距离的观感来刻画乡村,让读者在无形间体会到层次感、延伸感与画面感。



三、视觉诗意的融合与空间意境的造设

金铃子的创作以诗性思维将被遮蔽的对象呈现出来,以某一显性的观念或具体物象来表现不明显的诗意,擅用文字的隐喻和象征,彰显对直觉和快感的写作诉求。相应的,其油画作品突出的视觉特征是所空间营造的虛幻和“似是而非”。陌生的空间感不再指向现实层面清晰稳定的空间,幻想的场域比现实的空间更能引起观看者的联想或共鸣,虚实相生则给予读者想象的余地。金铃子将诗画关系的本质特征内化为一种对“特殊意境”的追求,创作中所能调动起来的元素——线条、色彩、布局共同来创设那样一种别有意味的空间。

诗人通过诗意的文字把实实在在的景象表述出来,这是读者能够把握的实在因素,而虚的层面则指向一种象外之象、景外之景,是诗人在文本中未表现出来的,或者是有意向读者隐约透露的东西。它能够给予读者无限可能,让读者把所阅读到的作品与自身对于世界的体验结合起来,进而产生诗意的勾连和共情。这种意义空白是诗人与读者之间产生化学效应的前提条件,是连接诗人意识和读者意识之间必备的途径,能够促使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更好地理解文本并赋予文本以自身独特的意义。金铃子用绘画的眼睛歌唱,具有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意味,例如诗歌《昨夜,昙花盛开》“我坐在这里期待,这深处之花/ 欢快的光芒/ 它略微动了动,仰起了脸/完美,恒定而羞怯,像神/ 徐徐下降。近于快感,又像是疼痛/ 这多美啊!亲爱的/ 它在夜里醒来,裸露在那里,任音乐/ 飘舞/ 背对苦难和情感,向前奔涌/ 扑开死神之门/ 变轻”。诗人于静夜期待昙花盛开,黑夜的黑与昙花的白形成视觉对比的快感。昙花的美在于动静结合、转瞬即至的顷刻,当“昙花”作为情感依托时,个中体验被具象化,诗意的线条变得更为明晰、硬朗和悠长。在色调渲染和形象敷设里,一种视觉诗意油然而生,潜嵌、浮现于生与死动静交织的旋律中,极具画面感的造型语言艺术。像是爱着生命一样爱着死亡,在向死而生中“飘舞/ 背对苦难和情感,向前奔涌”,无限接近死亡才能深切体会生的意义。诗歌体现出一种超越性的象外之境,如乔伊斯所言,“顶好是正当某种热情的全盛时刻勇敢地走到那个世界去,而不要随着年华凋残,凄凉地枯萎消亡”。

诗评家吕进曾说,金铃子是一个“以诗为生活方式甚至以诗为生命的纯净的真诗人”,正是用绘画的眼睛直接处理事物,“定神下去/ 只觉世俗之众/ 天高水阔/ 山月依然/ 又青又白”,金铃子的诗心更具灵性和纯粹。这位重庆女诗人擅于将艺术灵感合理转换成诗歌语言,用强烈的色彩注入力量,将表达上的分寸感和创作上的激情完美融合,她总是“在词语和图像上飞翔,在空白、断裂处隐匿意义”。在金铃子这里,诗歌和绘画于色彩重叠和对话展开中留下充裕的空间,两种艺术的“秘响旁通”成为诗人丰富内心精神生活与激发诗性潜能的唯美路径。



【本文系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创新团队项目“中外诗歌发展问题研究”(SWU2019110)阶段性成果】

向天渊:文学博士,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所长,教授,博士生导师。

许童星: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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