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地写生归程途中，天公忽然变脸，下起了瓢泼大雨。一行人猝不及防，加上山路泥泞，被淋得有些狼狈……回到市区整理行囊，发现早前山地里记录在速写本上的画面已被雨水模糊成一大片墨水渍。正当众人以为可惜之时，李书成却说无妨。他认为“速写是一切绘画的基本功，可用于收集创作素材、提高创作意识，同时速写的过程带有强烈的创造性和研究性”。换言之，既然画过速写了，创作的图画雏形已经具备，速写本被打湿又有什么关系?雨水冲刷掉了本子上的画面，但冲不掉他心中的河山。

饮水思源珠江源

　　珠江源位于云贵高原乌蒙山系马雄山东麓，这里“三冬少冰雪，四季尽葱茏”，是岭南母亲河的发端，她以绵绵延延的流水，滋育出兼收并蓄，开放创新的岭南文化体系。长久以来，珠江源在画家的取材中从不缺席。来自海南的李书成，自求学广州美术学院起一直生活在南粤，喝珠江水许多年了，自然不能忘本。他亦要以手中画笔去赞颂岭南的母亲河。

　　自2009年起，李书成五次深入云南曲靖，探寻珠水的根源。但凡生命的起源，总是显得神秘与奥妙。但现实中的珠江源，相比起长江源头唐古拉山脉和黄河起源巴颜喀拉山，珠江源绝对没有那种粗犷、雄壮及苍凉，甚至显得小气、局促和粗陋。不过李书成认为已然足够。画过了速写，即使被雨水融化，无碍;有人建议拍照记下影像，不必。李书成一向坚持绘画要超脱自然。他以中国画的散点透视入油画，数年内先后创造出两张巨幅《珠江源水》油画。“除了源头的洞口之外，画面其他部分都是再创作。”李书成称。画中的山石，是高度概括后的西南云贵地貌，李书成以平远视觉将山峦无限延展，营造出既是天地的广袤，也是思绪的无尽。

　　《珠江源水》，油画，200cm×338cm，2013年

　　纵览《珠江源水》中的山石、林木、屋舍，皆以其探索寻得的“金属晶体”笔法绘出。近景茂密，彷如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又似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此处用笔短促、有力，颜料重叠堆积，直至立体，绵实，厚重，刚硬如钻;然着力处，处处留有暗线，将其串连，遂成一条条藏于山间的“芯线”，将琐碎的晶体串而为一大整体，分而不散，统筹于全局中。至于远景的云雾山脉，则不能用“金属晶体”去描摹了。千里流云，舒卷意何穷，萦流复带空。是为虚景，故用大笔，以写意之法涂抹油彩，以达有形不累物，无迹去随风的虚渺。前景后景，一实一虚，一重一轻，一密一疏，江山多娇，李书成绘出体现自我审美观的《珠江源水》。形型而上，意着山韵。李书成言：油画山水要借势于色彩的斑斓，却又不可同风景画一般局限于画家眼中的景致，要在创作的心思上开一扇窗，在主要的景致之外添加更多的念想。以所绘物体摹出人生观，和谐融入民族艺术文化思想，一定程度上摒弃了西方风景画里客观再现构图、山水和树木的特点，以造型写实的山、道法自然的木与写意恬然的水创作，即为我个人山水油画之模样。《珠江源水》，正是他喝过珠江水后的感情喷涌与责任心驱使。与其说他在绘画珠江，倒不如说他在感恩这条长河。

英雄赞歌唱红棉

　　“覆之如铃仰如爵，赤瓣熊熊星有角。浓须大面好英雄，壮气高冠何落落”!清人陈恭尹《木棉花歌》之句，为历代墨人骚客所传诵。红棉的耸立、昂扬、豪气、磊落，尤是岭南画家笔下的常客。红棉值得尊敬，无论雨打风吹，永远挺拔如斯，光彩粲焕。李书成也画红棉，且爱取景红棉的顶端，对比起远处的后景，一开始便有一种俯视大地的观感。同样，红棉树也以“金属晶体”的语言去表现，以刀法“切割”出明暗虚实，明处映出旭日光芒，火红如飞，无需绿叶扶持，我自昂首向天歌;暗处厚实，黑里有黑，有反光、有透明，更显稳重。树身硬如曲铁，似用力量撑起凌云的躯干。红与黑，是李书成红棉油画的主色调，冷与暖的对比，参差而极致。如此对色彩的取舍本身就很东方化。以东方思想注入西方油画，很多人为之，李书成也是当中一员。但不同的人，对自身所处的文化语境领悟程度是不同的，继而入画，所能达到的效果本身也是未知之数。李书成庆幸宇宙之大，能容万物，画作中，除了容纳画家的技法探索，还能容纳其情感、精神、灵魂。“艺术为壳，思想为核。境界意在灵魂，灵魂出于思想。体现灵魂是艺术家的深度，表现境界是其高度，表述思想是其广度。”所以李书成“以绘画作为一种语言来思考、陈述和表达，以绘画发掘、描摹和赞美，让绘画更大胆、更自由”。而岭南的英雄树，就是他这个老党员借以表达心中正能量的载体。

　　《英雄赞歌》，油画，250cm×600cm，2013年

　　李书成回忆，读书时经常“不择手段”，带水果到老师家探访，主动抢着帮老师做家务，为的是多聆听教诲。但是做人须像红绵正直，切不可“不择手段”，美术应强调个性创作，容纳不同的艺术尝试，如果整天想着搞歪门邪道，搞裙带关系，手中的这支笔就会变得不再纯粹，所丢掉的将是灵魂。试问一幅没有灵魂的画作，还会与美沾边吗?或者，只是一堆颜料的堆砌，还能称之为画吗?

　　(撰文：杨名宇)

作者：杨名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