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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零年四月他带了几捆书,头也不回地离开嘉兴荷花堤,来到二十五年前曾居住过一个月的崇福镇。(即是从前的崇德县城)
该厂主要产品为兰印栲花,设计此等图案吴蓬认为是杀鸡用牛刀。
给他安排了一个单独的设计室兼卧室,并有一部电话机。厂长跟他交待了当前业务与销售客户,针对日本的习俗,须设计一些梅竹、松鹤、龟寿之类。并说:“吴老师,你是我厂的最高工资者,厂里一位二十年工龄的老工人每月只有六十四元。”
吴蓬毕竟已是四十岁的中年人了,常言道做一种活换一身骨,不能自视过高啊!他仔细参看了一批优秀的传统图案,总的感觉也是赞叹其精到隽永。那些图案疏中有密、密中有疏,直的短线与曲的长线的交搭,还有圆的花与带尖角的叶的交搭,形成了极佳的节奏配置。一组花草与另一组花草的聚散呼应,以及阴刻与阳刻交搭,皆衔接得恰到好处。在整个情调上,有犷朴中见细腻的,有繁缛中透清雅的,有雅致的,有古拙的,更有一种纯朴的乡土情调。吴蓬边看边讲出他的审美评语,那厂长又把副厂长及几个科室人员叫来听吴蓬评述了这些传统花板的特色。
“吴老师,你对兰印栲花的审美,我看比上海纺织品进出口公司的几个专业科长要讲得到门。”那个业务副厂长说:“你以前肯定学过。”
“从来没有过。”吴蓬说:“但从我生下来时便就接触到了,我从小张开眼睛就在夏布蚊帐上见到这些图案,还有家人的衣服上、包袱上,比比皆是,久久不能忘怀。”
“那倒是,我们小时候都是在这种气息下长大的,”厂长说。
“所以摆在我面前的并不轻松,我得认真对待,请允许给我一个熟悉过程。”吴蓬说。
“那当然,你放手设计吧。”厂长很高兴地说。
第二天他设计了一版“梅竹”。几个刻版的工人看了都说好看,又不死板。其中线条的圆尖长短疏密都很有节奏。刻后马上拿去括灰印制。
稍倾,有人过来喊道:“吴老师,叫你到括灰车间来。”
当吴蓬赶去一看,括版的工人在摇头,立即说道:“吴老师,你过来自己操作一下,对你设计很重要。”
他一看版子上图案被括得翘起了尖角,括印在布上的灰浆许多地方糊成一片。他立刻悟察到,图案上的线条走势没有顺理。他先去另一只操作台括了一下老版子,很顺理,灰浆干净磊落。他再括自己的那块“梅竹”,不用劲尚可,但一用劲就括断图纹。
“好,我明白了,第二版我一定成功。”
他再去陈列室观摩了传统图案,回设计室,他一鼓足气设计了一整版既是传统又带新意的凤踩牡丹,一直搞到深夜才完工。把画稿放入刻版室台子上才洗脚去睡。
这一版果然成功了。他一走进括灰车间,那个老工人笑着说:“吴老师,你到底是聪明人,成了,成了。括起来松得来,拉起来脱壳又爽。”
接下来他就正式设计为出口日本所用的各种图版,在设计过程中他始终遵循着一条对比变化的规律,必须是顺理是该项工艺的局限,便也是该工艺的主要特色。
其更难的是图案中块与线的分布与走向必须服从主题的意蕴。
他在设计中,深深感到要掌握一门工艺的特有语言是不难的,然而你要把它推向极致,成为其他类艺术品无可替代的,那就要凭修养,不是靠技巧就能达到!
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他设计了十三幅图案。版子送上海公司,据说南通一家兰印花厂也送了十多幅版子。结果给日本客户选中十五幅版子,其中吴蓬设计的是十一幅。也就是说桐乡厂方接到这次订货中的三分之二,首批二万米。
二位厂长归来,立即召开全厂职工大会,宣布这一可喜订货消息。吴蓬也上台领取了上海纺织品进出品公司赠送的设计奖杯,赢来了一片掌声。
为了赶时间,吴蓬也投入刻版工作。不过他没有固定的任务,随其兴趣而做。他可在设计室练书法、画兰竹。晚上他正在拟订中国画的“五行品味。”所以他又进入了自由境界。
厂中所印的两万米货,因染池里的工序没有过关,出现深浅不匀的现象。送上海检验不合格,两万米全部退货。虽然出口转内销没有亏本,但订件落空,上海公司把桐乡的十一幅版子让给南通厂家,因南通的染工合格。为了补偿桐乡厂家,就让桐乡做一批扎染,因为扎染本身的特色是不匀,就让桐乡厂家凑合着做吧。
那吴蓬的设计室就没事干了。
不过他这一段兰印栲花情缘没有白白地流失,给他后来老家石门镇的学生哀隽迴办“丰同裕”染坊,带来许多优势。此乃后话。
一日,厂长对吴蓬说:“吴老师,你到扎染车间去看看,你高兴,可以帮助扎扎。”
他过去一看,有好多老太婆、大姑娘还有三四十岁的娘们,在嬉嬉哈哈扎布。吴蓬一想我决不能做,这不是耻辱,而是浪费我的生命。他看了一会后回到设计室,考虑了一下,就给横街美术厂打了一个电话,正好是杨厂长接到。
“吴老师,你啥时候来。”杨厂长很兴奋地说“我们这里的苏州老师都回去了,你来的话,给你一百二十元工资一个月。”
“好,我这里结束就到你们厂。”
吴蓬的电话被厂长听到了,便笑着对他说:“吴老师,我看你还是别走,你的户口我们正在上报。……我厂的印染技术关一够格,设计还是要的。”
“厂长的好心我领了,户口对我来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兴趣。”
这又是冥冥之中的缘分的转化。吴蓬结好工资,回工作室打理好书籍物件,准备回家,厂长匆匆地送给他一百元,说是设计奖金,并说“你横街感到不好就回这里来。”吴蓬说:“好的”。他嘴上说好,心想:“好马忽吃回头草。”厂长叫制版室的两个年轻人送吴蓬到轮船码头,坐那天的末班轮船,回到了石门家中。
作者:抱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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