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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第一次跟了父亲来杭州,是在我十二三岁的时候,也就是一九八二年左右。冬天,很冷,早上起来有很大的雾,到吴山去的路很安静,很长。满街都是刷马桶的声音,还有烧树叶的焦味,这声音和味道曾令我产生过对城市的太多憧憬和遐想。马路很宽,人很少,法国梧桐很高,西湖很大,烟波浩渺的看不到边。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大的城市,感觉真像到了天堂。父亲好像对杭州很熟,带着我去了该去的所有的地方:断桥、孤山、西泠印社、杭州书画社、吴山、六和塔、葛岭、湖心亭等等。那时,我们住在定安路上的定安旅馆,一家地下旅馆,就在街道下面,是以前的防空洞改造的。后来才知道,那就是填了浣纱河而成的浣纱路,其实我们就住在河床里。窄窄的通道上有两排床铺,一张连着一张的,很长很长,望也望不到头。价钱好像是一块一个晚上,挺便宜的。在书画社,第一次看到陆俨少的画,觉得很美,很神奇,云烟画的那么奇妙。临走,买了一本潘韵的《树石画谱》,暗暗的希望自己也能画的这么好。那时,平湖秋月刚刚换了启功的题匾,傍晚,在寒风中,我和父亲呆呆的在那里看到了天黑,竟不能相信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看的字,完全是那种“只应天上有”的好。也是那个时候,在南山路,让我领略到了美院那高得出奇的围墙。
再后来,往来杭州就变得不那么稀罕了。
一九九五年夏天,从金华来杭州求学,真正在这个城市借住了下来。先是阔石板,再是观音洞,而后十五奎巷,望江门,围着吴山,玉皇山转。二十多岁的年纪,迷茫,无聊,居无定所,却充满期待。南山路一过美院就像到了乡下,荒凉的长桥,人迹罕至的莲花峰,荆棘遍布的潘天寿墓,还有三台山一带此起彼伏的蛙声。骑个自行车,兜转于两堤两峰间。万松岭千年的月崖,清寂,孤傲,其间断壁残垣,一如寒宫冷月。坑坑洼洼的河坊街,去往粮道山,去往鼓楼,去往月下老人祠。因为张岱的《西湖梦寻》,半夜,坐韬光庵前,静听岣嵝云涧的涓涓流水。遥想前世今生,放鹤亭前临水的桃花,抱朴道院里出墙的芭蕉,还有烟霞洞边带雨的红白二梅。
到如今,不知不觉间,居住在这个城市,与西湖为伴,快二十年了。慢慢变得一切都很正常,觉得生活本来就是这样的,完全忘记自己是一个客人的身份了。有时想想,心里总是悲悲戚戚的,自己竟然找回不了自己的“家”了。这三十几年来的社会变革,教我们都习惯了飘零的生存方式,旧的在不断的逝去,新的在不断的增加。西湖的美丽,完全没有了我流连的记忆。生活在这里,行走,吹拂湖上的清风,没有了凄凉,没有了那一丝丝温存的憧憬。
我父亲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把我培养成一个画家。为此,他做了种种的努力。我也一直在他的愿望下,走着画画的路,不曾偏离,从义乌到金华,从金华到杭州。如今,西湖成了我落脚的地方。画这些画,在九里松的意园,和西湖有关,让我想起这么些年来西湖的梦寻,让我怀念我的父亲,不经意间,他已经离开我整整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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