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分享图

生活与创作

  电视艺术专题片
  撰写:南洋
  编摄:张义
  这是一条孕育了古老的华夏文明的河流。这是一条象征着人类历史的河流。它来自天上,归于海洋——中国唐代的伟大诗人李白,早已看到了黄河的两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腾到海不复回!这意味着,整个世界从最空阔处生发,归于最博大的实在。这难道不也是人的历史吗?新加坡画家林祥雄站在黄河岸边,看到了中国古代诗人曾经看到的世界缩影。
  这条河流是生活最生动的比喻,也是人生的写照。林祥雄先生的画笔不停地画着,这条河流在他的笔下流淌,把它的曲折、不屈不挠和起伏不平的力量灌注到一个画家的生命里。
  推出片名:生活与创作
  ——林祥雄艺术探索历程
  几十年来,林先生一直在寻求艺术的真谛和生命的范本。他想把自己的命运与整个人类社会的命运结合起来,使个人的价值融合于人类的价值之中,这是他终生不渝地认定了的人生意义。
  在中国古老的长城上,他迎着日出,看到中国人民往日的苦难。他能够看到世世代代的人民被帝王暴虐地统治着,驱赶着,把自己的生命和血泪筑进长城。一个艺术家应该是社会的良心,他不能面对人间的不平和不幸无动于衷。他不能够象一个旅游者那样观赏历史和长城。他要把这吃人的历史画下来,并且诅咒这历史!
  [画房里创作的镜头]林先生是一个爱憎分明、充满激情的画家。他的画风就是他的性格。他的彩墨艺术以明快的线条和道劲的骨骼,再现着他的情感和思想。他用画笔思考着历史和现实,他要用外科医生的手术刀,切开人类社会的毒瘤,让人们为这个充满不平等和罪恶的现实而疼痛!
  他对罪恶的仇恨来源于他对世界真挚的爱。爱得太深了,因而也恨得太深。这几幅画就是他爱与恨的见证(《高科技与文明所治不好的饥荒症》、《请救救孩子们吧》),它有力地揭示了人类罪恶的本质。物质文明的高度发达并没有解决社会物质分配中的道德问题,文明的车轮是辗轧着创造文明的劳动者的尸骨推进的。不劳而获的富人们腰缠万贯、大腹便便,挥金如土地享受着不该他们享受的一切,而饱经沧桑的母亲却抱着她的将要饿死的孩子,因贫困而失去最后力量的人们躺在象征着不幸的乌鸦中间。世界上竟然存在这么多的谎言,林先生就在这谎言之中发出自己真实的呐喊。“救救孩子”的声音,俄国作家戈果里吶喊过,中国的思想家鲁迅呐喊过。这声音是这么诚实,这么尖锐,又是这么愤怒和悲伤。
  林先生来到中国的黄土高原。黄河就从这深厚的黄土中穿过,孕育了这里贫穷而坚强的生活。林先生作为这个民族的儿子,对这块土地并不陌生。他与这偏远地区的农民脚天,以一个艺术家敏感的心灵感受生活中的真正奥秘。他们一起端着粗瓷碗喝水,一起到田野里拉着耕牛干活儿。中国北方的牛是顽强的,它就象中国的农民一样,默默地在土地上劳累终生。林先生从牛的迟缓的富有忍耐精神的动作里,看到了中国的性格。这一切,都那样令他伤感。几千年的生活一成不变,也许,若干年前,农民就坐在这里抽烟,现在他们还在入神地吐出让人迷惑的烟雾。[农民抽烟的镜头]林先生思考着一个民族的历史,象鲁迅先生那样“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同时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种人道主义的同情心和对自己民族的爱,使他对象征中华民族的黄河的理解不同于那些肤浅的游客。他的关于黄河的画面,没有那么多的激流和气势磅礴的渲染,那种波涛滚滚的景色,不过是黄河瞬息之间的表象。黄河在更长久的时间里,是把悲怆和壮烈的生活深深地埋藏起来,缓缓地,深沉地流着。[黄河的画]林先生笔下的壶口瀑布,在我们看来,它似乎拫本就不象世界上最悲壮、最有激情的瀑布,在太阳之下,它倒更显得沉默,更象一种默默的牺牲。它是世界上最深沉的河,就象人民的苦难。

 

  对生活的理解力是艺术家最重要的天赋。对真善美的敏感和捕捉能力形成一个艺术家成功的基础。1990年10月,第十一届亚州运动会在北京举行。侨居新加坡的中国画家林祥雄先生,受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及对外文化交流协会邀请,在亚运会期间到北京、太原、西安等地举办个人巡回画展。这是他二十多年来在许多国家所举办的第八次个人画展。林先生的彩墨画以古老东方之美和西方现代技法以及深刻的政治、道德、哲学思考赢得了的高度赞赏。他获得了成功。
  [各种报纸、杂志的封面、报道]
  [画展展厅。人潮。电视台报道]
  [著作,书页翻动。专题片。]
  中国文艺界的权威给予林先生的绘画艺术以很高评价。
  字幕:丹青写风采,情趣拨心弦;
  祥雄起毫楮,景界果不凡。
  ——雕塑大师?刘开渠
  物质建设与精神建设往往显得难以统一的矛盾,你使二者的和谐一致值得祝贺。
  ——著名美学家?王朝闻
  我真惊讶,象你这么年轻的海外艺术家对时代、社会、民族的责任与认同,就象我年轻时一样。
  ——著名文学家?萧乾
  [程允贤、林凡、中央美院诸教授与理论家等。艾青、常书鸿、靳尚宜等文艺界前辈友好]
  面对一个古老的东方国家的赞美,林先生并没有飘然若仙。而是感到这个文化深厚的大陆是这样充满热忱,给予一个年轻艺术家以如此深厚的爱和鞭策。这一切,使他想到了自己的童年。这个国家曾把世界上最大的不幸强加给他,1946年,他的父亲被政治环境所迫,远走他乡,那时,他刚满周岁。1955年,母亲被公报私仇的乡亲们活活打死,不满10岁的林祥雄和两个姐姐历尽磨难。远度重洋到南洋谋生时,他的心都碎裂了。这个世界如此罪孽深重!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会有仇恨?仇恨的根源在哪里?为什么人们讲着善良和美德,同时又杀死善良的羔羊?生存之谜由苦难中升起,缠绕在林祥雄先生的童年里。
  但是,一个艺术家的天赋正是在那时萌芽。用艺术来描绘自己的疑惑,已经成了他童年的唯一理想。他的最早的画,就画在这些家乡的热带树木上,这些破旧的墙壁上,这潮湿的土地上。现在,这些画消失了,永远消失了。[一只手掌抹去地上的画]他无法记起那些最初的画是怎样的,但他确信,那些幼稚的图画肯定一直影响着他的现在和未来。苦难中成长起来的事物是顽强的,消失不是消灭,而是潜藏在了生命的深处。
  林先生是一个充满爱国热忱的艺术家,尽管这块土地曾是那么深地伤害过他。但这罪恶和不幸事实上磨砺了他的意志。他的全部作品,都证明他从未停止过同黑暗和不幸作殊死的抗战,他以自己伟大的同情心和爱憎分明的战士品格,赋予绘画以灵魂。
  这幅题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画就是证据。林先生以充满悲愤的墨彩和变形的技法,控诉了世间的不公平和贫富悬殊的事实。伟大的中国古代诗人杜甫的诗篇,在线条和色彩里得到展现,从古老的诗意里透出画家对现实世界的永恒思考。这显然不是对古典诗词的机械图解,而是说,历史一直延伸到现在,一些丑恶的事物为什么也能永存。这是一种哲学意义上对人类生存本质的困惑和询问。画家同时对沦陷在痛苦中的人寄予人道主义的同情。
  应该说,林先生的所有画作,都选择了古老的主题。事实上,所有古老的主题都是魅力无穷的。正因为古老,才把这主题的核心价值——持久性,显露出来,它的深刻性在于经受了时间的残酷考验。林先生深知艺术的辩证法,最古老的是最有生机的,种子是古老的,它的养料和活力永远哺育着生命。林先生象一个年轻的考古学家那祥,一直致力于发掘被历史埋藏着的价值光辉。艺术与永恒永远在一起。

 

  为了这样的艺术理想,林祥雄先生一直在作着准备工作。他深知,一个艺术准备不足的艺术家,就象一个没有战斗准备的士兵,在战场上就意味着死亡。才华是脆弱的,它最易于夭折,它只有在有着充分准备的母体里才能孕育为生命之果。童年的不幸培育了林先生顽强的毅力,他漂洋过海来到新加坡之后,首先面对的是生存压迫。他从小小年纪就开始在街头卖报和擦皮鞋,为别人做杂役或在街头小铺学徒赚钱。他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并且用剩余的钱来供养自己上学求知。为了做画家的理想,他如饥似渴地博览群书,发疯似地吮吸着中国文化的乳汁,并且开始接受严格的美术训练。在家乡的树木、墙上和地上曾经画过的图画,在他的内心复活了,他看着湛蓝的海洋久久激动,现实生活中的残酷无情以及丑陋的一面与他生命深处的激情和升腾于这激情之上崇高理想冲突着,不时激起灵感的波澜,他的生命由于对艺术的向往而深沉起来。
  他常说的一句话是:我把自己的生命浓缩起来。是的,这浓缩意味着他从理想中提炼着艺术的精神!
  他奋斗着,并且在奋斗着的生活里思考着生活的本质。他从罪恶的皱折里挖出美和真,又以这美和真来鞭挞罪恶。他以自己的血泪来感受真理,这是因为善良、公正和正义从一开始就植入一个艺术家的伟大良心。
  1971年,林祥雄决心到有着“世界艺术中心”美誉的巴黎去求学。他不能象富人们那样一边享受豪华的生活,一边不着边际地侈谈“艺术”。那种豪华生活享用奢侈建筑起来的艺术是多么虚假!他的求学生涯却正好带有历险的味道。他不停地打工赚钱,到餐馆洗碗,到工厂做工,当家庭教师,晚上只睡很少的时间,以这般沉重的代价,才能换取自费上学的条件。他以他的青春和生命来换取艺术。跟他的生活形成对照的是,高耸入云的埃菲尔铁塔,巴黎圣母院古老的钟声,其中笼罩着人类生活的巨大阴影,在那孳生着罪恶、不公正、不平等的病毒的阴影里,才有着世界上真正的金碧辉煌!那里含有冒险与虚荣、挥金如土的奢侈和衣衫破烂的贫穷!卢浮宫的画廊之所以那么让人如痴如醉,巴黎之所以成为艺术家向往的圣地,正因为它潜藏着美与丑、善与恶的持久搏斗,这搏斗的历史赋予一代又一代艺术家以灵感的火花和海洋一样深邃的思想。黑暗与光明最强烈的对撞,才产生了点燃艺术辉光的燧石。林祥雄以他年轻的生命,试探地敲打这块燧石了,他生命的火也就这样燃烧起来了。他开始用同样鄙视的目光投向那些鄙视他的外国人。那些以金钱堆砌起来的虚弱的鄙视,反而刺激了他的民族自尊心和做为个人的自信。外部的险恶环境强化了他一生的信念和精神,他加倍地把生命投放到艺术探寻和知识求索的高尚活动之中。生活在于自强,生命在于凝练。他的精神正是中华民族的精神,黄河的精神。这精神原本是从他出生的土地和所属的种族中提炼出来的。一个人的心灵因为遥远的民族之土而强大起来。
  1973年,林祥雄以优异的成绩结束了巴黎的学业。他已经成为一个成熟的、充满才华的画家了。在异国他乡,他熟练地掌握了西方的画技,同时他更加感到中国艺术的魅力。他的绘画个性已经形成,那就是伸出古老的中国艺术的根,汲取西方土壤里丰富的现代营养。这不是简单的人工嫁接,也不是文化移植,而是在自己的艺术试管里做着一种近乎冒险的化学试验。
  显然,他的试验成功了。
  1988年5月,他在泰国曼谷举办个人画展,轰动了东南亚。各大报纸和杂志争相报道了这件事,给予林祥雄画展以高度评价。他以短短六分钟时间完成了《红梅寒雀图》,中华民族几千年的艺术传统凝聚为几分钟,使泰国第六世皇陛下公主和社尼巴莫亲王夫入惊叹不己。你深知,一个人,一个民族,只有返顾自己的历史和文化,才会有真正的信念和前途,艺术的花蕾才会从容地开放。
  接着,林祥雄先生的画展一次比一次成功。在东南亚,然后在中国。这是他的家乡,也是他艺术的故乡。奋斗是必然的,信念是必然的,那么成功就不会是偶然。

 

  林祥雄先生是一位富有想象力和思想的画家。他把色彩和线条象魔术师那样随意操作,使具体的事物显示出自身的抽象,又使抽象的灵感附着在血肉丰满的形象之中,真实之美在二者之间运行,这里含有画家对事物本质的纯熟把握和对于生活本身的高度理解。他惜时如金,在深夜,劳倦的人们已进入睡乡,他还在灯下孜孜不倦地读着各种类别的书籍。前辈的哲人和智者把生活的密码再现于他眼前,他象一个数学家那样,寻找各种得到最后之解的途径。他尤其热爱中国哲学,东方的古老智慧不断地注入他的绘画,使他的绘画焕发青春和活力。色彩和线条——这些死的技术性材料,被东方的思想和灵魂激活了。我们看到艺术的真理:最古老的是最现代的。
  这组渔民系列作品以抒情的笔调重现了画家童年时代关于渔村的记忆。这种对原始劳动之美的向往,反映了处于现代文明之中的人的普遍心态。
  还有这组劳作系列作品,秋风萧萧之中显得有点儿悲壮的树林,几乎可以被自然所忽略的劳动着的乡民,透露着原始的气息。野草一样涌动的牧群以及现代化的矿山开发和土木兴建,都展示了画家对当代人类生存状态的高度悟性。这种近乎野性的笔触,伸向有点模糊的事物之中,铸入画家对文明进程中人与自然的关系发生变化的微妙艺术感觉。
  画家笔下的城市则显示出另一番模样。“光明与黑暗”就是他对城市逼真的描绘。大自然生动的景象消失了,机械呆板的人类创造物——楼房和光秃秃的土地在黑喑与光明之间暴露了出来。画家俨然象一个哲人那样拷问历史,哪里是光明?哪里是黑暗?光明与黑暗意味着什么?人类的辛勤创造就必须以毁灭自己生动的生活为代价吗?我们以双手建造的原来是一个跟自然不相关的怪物吗?我们的目的原是为了不断丧失吗?这里含有一种处于高度繁荣和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的人的普遍失落感,这是一种崇高抽象的悲痛。
  林先生也不乏中国传统文人的雅兴,笔之所至,透着对人生的感伤所外化的苍凉秋意。《感怀系列》就是这样一组抒情作品。《春·在江南》一画,春寒未退,百草未绿,枯草和料峭的春风之间,埋伏着生机。《河脉阻塞》则显示了自然界突发的力量使一切处于被毁状态。人生是不能抵御偶发事件的,这幅画似乎象哲人那样感叹某种不可测的运命玄秘。《收割季节》则显然搔动不安和充满人世的激情。忙碌的人群分布在自然的广大背景上,丰收之喜悦被缩小到一些纷乱的人群斑点里,人们蚂蚁一样奔忙,倒更象是末日景象。这里凝聚了画家居高临下看待人世的法则和对人间沧桑的无限伤悲。这里既有魏晋时代“人生几何”的生命短瞬的哀叹,又有“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的生活纷繁、生命不息的宽广气度。
  这幅《等待天亮》的作品,带有浓厚的哲学意味。几条船停在岸边,几个人在耐心地等待天亮。天边涌动着云层,把黑乎乎的树木几乎要压倒了。然而,天亮是什么?是希望吗?还是人在等待一个周而复始的开端?岁月运行,昼夜交叠,每一天都存在着一个等待,因为每一天都有生活的开端。那么等待是不是人生的本体意义?因为等待含有人生积极向上的欲望,希望就含于等待之中。等待既是希望的孕育又是希望的泯灭,因为等待是开端又是一天中真正的结束。这里含有人生的矛盾,这矛盾显示着人在等待中的焦虑和进退两难的永恒困境。
  林先生作为实业界的后起之秀和画家的双重身份,经常到石矿考察。巨大的石头,工匠们用锤子打击着石头。他亲身体验着这种人类草味初开的古石器时代就有了原始劳动。石头是世界上最耐久的物质之一。它曾在这些工匠们的手中,一次次变幻着形状,被组合成不朽的金字塔和希腊最古老的建筑,被米开朗琪罗雕刻成伟大的人体艺术,它象积木那样把人类的历史从最开阔的基础上一点点堆积起来,形成了我们的今天。林先生喜欢这种来自大自然的材料,亲手凿打着它们,劳动精神、人类意志和艺术家的创造性,尽在这耐久的材料之中,多余的部分被剔除,人被塑出来,这难道不是艺术的真谛吗?林先生用画笔把这石头的开采景象描绘出来,《石矿系列》就是这样一组作品,它诉说着,石头是如何建造人的生活的。人是怎样把那些看似无用的事物魔术一样转化为自己所需之物,人的魅力正在这些荒凉之处产生,人的意志正是在这些石头之内建立起来,人敲打着石头,也在重新塑造自己。这是林先生作为一名画家深深喜欢石头的原因。

 

  林祥雄先生侨居新加坡几十年,经常到新加坡街头写生。新加坡已成为一个花园国家,许多人都富裕起来。但林先生从高楼大厦的背后,看到繁荣之下的阴影。迄今为止,人类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建立一个完美的的社会形态,但作为一个人世的挑剔者,完美是绝对地准则。他看到了露宿街头的穷人,看到破旧的街景,使他想到新加坡苦难的昔日。多少背井离乡的华人用血泪浇灌了这个花园!他经历过这一切,他曾居住过的破房子已经废弃,他要把过去和现在都画下来,历史企图消灭罪证,他便以绘画的形式目睹过去,为未来作证。一个身怀崇高使命的艺术家,首先应该作为历史的记忆之光,照亮人们的眼睛和思维。在新加坡的一所庙宇前,他看到了偶像前的香火。多少人跪在那里膜拜那些人造的神像,从没想到自己具有着反抗命运的力量。林先生的画笔一刻也没有停止解剖社会和人心。一个艺术家的力量是渺小的,但他毕竟在致力于人的挽救,这里含有让人感动的高尚人格。
  在林先生的新作系列中,《感怀篇》、《天地篇》、《生活篇》、《社会篇》构成了逻辑递进式的认识结构。从睹物思怀的个人情绪,到天地自然秩序之中的启示录到真实生活中所蕴含着的种种矛盾和伦理道德、社会形态、生存现状之间的价值冲突,一直深入到社会批判的解剖刀下认识那些不合理甚至带有罪恶特征的现象,他的思想触须最终在这里伸开了,现象的面纱被撕开,人类生存的本质血淋淋地从温情脉脉的遮掩下暴露出来。这太尖锐了,甚至有点残酷无情和带有几分恶毒。这种艺术的性格颇似鲁迅,这大概是林先生酷爱鲁迅先生作品的原因。城市更新中的残垣断壁、建筑高楼大厦的工地,林先生并未盲目对创造者予以廉价的赞颂,而是以痛苦的心情寻找“安得广厦千万间”的古老的不平之源。谁创造这世界?又是谁最先被世界所抛弃?在这毫无理由的社会环境,社会所持有的价值尺度出现了荒谬和误差,谎言掩盖着真相,偏袒替代了公正,连自然界中的动物都在难以栖身的地方发出长鸣。鲁迅先生之所以弃医从文,是他看到再高明的医术也难以救治愚弱的国民,因而他才看到了自己的真正使命:以自己的笔来改变国民的精神。他试图用呐喊来唤醒铁屋子里的沉睡者,以“坟”来埋葬几千年的“吃人”历史。林先生说,鲁迅先生觉醒的经历,大概也是林先生自己艺术观形成的原因。
  马来乡村的景色是迷人的。木板房子支撑在空中,木板铺成的通道上布满热带树木的影子。在现代社会的角落,依然存在着这祥近乎原始的生活形态。在繁忙、喧闹、蚂蚁一样乱哄哄的城市之外,这种朴素的宁静中包含着难以想象的幸福。林先生经常到这些马来乡村写生和收集素材,和马来人交谈。这种贫穷、简陋的生活中,没有欺骗和冒险,没有虚伪和阴谋.显得那么明净和纯朴。林先生多少次把他们的生活画在自己的画中,但他们一如稀世之鸟,栖身之地被城市一点点剥夺,多少年之后,这种生活不会再有了,将变为孩子们的童话。在他的近作《生活篇》系列作品中,林先生以渔船、网和房子编织的画面,一再流露出对一种将要逝去的生活的眷恋和感伤。因为他看到文明进步的结局,将是不幸的,物质将替代幸福,忙碌破坏了静谧,真纯的生活将永远过去。他从马来人的乡村看到了人类社会的最后标本,看到了幸福将被彻底消灭的证据。画家的忧虑应该是一个哲学家的忧虑。这是一枝敏捷的伸长到很远的画笔,弹思竭虑地在未来的空间里描绘我们现在的生存。
  在中国的黄土髙原的偏僻乡村,林先生同祥留露出自己对于人民的平凡生活的真诚热爱。他抱起农家的孩子,与老农促膝交谈,他深知生活与创作血肉联系。他是一个具有社会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的艺术家,他讴歌人民,追求人类的终极幸福,抨击黑暗、丑恶、贫穷和愚昧,剖析人心,一种内在的价值从他的绘画中升腾起来,扩散于大众的灵魂。这大约内含着画家善的理想和来自生活的起初感受。没有生活的世界是没有真理的。那么真理就是生活本身。这就是林先生关于艺术认识的逻辑,生活是出发点,又是艺术的终极目标。林先生极象一个握着长矛的战士,跟着虚无的黑暗和真实的黑暗展开残酷的肉搏。艺术本身不是武器,但一个思想型的艺术家拿起了它,艺术就会露出寒光闪闪的刀锋。

 

  一天,林样雄先生站在中国黄土高原上沉思:自己是属于这块土地的,是属于这个民族的,是这土地给予他艺术的养份,自己的心灵也就屹立在这里了。就象这些山丘,任何力量都搬不动它。他不可能跟这块土地分割,因为他就是这土地的一部分。他不能跟这黄河的流水分割,因为他就是这黄河的一部分。他生活在新加坡,可一个人的家园是不可改变的,正如自己的血统。他不管飘到哪里,他的绘画不管怎祥运用线条和色彩,不管描绘哪一种生活,我们都能看到,他的艺术的根来自东方一个古老的国家。它的名字叫中国。他深深爱着这个国家,因为他是龙的传人。

1992年 太原

是否打开艺术头条阅读全文?

取消打开
打开APP 查看更多精彩
该内容收录进ArtBase内容版

    大家都在看

    打开艺术头条 查看更多热度榜

    更多推荐

    评论

    我要说两句

    相关商品

    分享到微信,

    请点击右上角。

    再选择[发送朋友]

    [分享到朋友圈]

    已安装 艺术头条客户端

       点击右上角

    选择在浏览器中打开

    最快最全的艺术热点资讯

    实时海量的艺术信息

      让你全方位了解艺术市场动态

    未安装 艺术头条客户端

    去下载

    Artbase入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