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莲树碑，寻觅莽苍

                                                          —田钧的艺术创造世界

                                                                     文/贝司

    2003年初，在为羊年编辑一套陕西名家花鸟画明信片小辑时，田钧的一幅四尺《莲蓬》，引得我眼前一亮，继尔惊诧。我心中花鸟画原有的模式一下被打破了，花鸟画原来可以这样画！欣赏着田钧的大作，我有一种如饮甘霖的舒畅和喜悦。

    这幅《莲蓬》，构图新奇，用笔恣情率意，有一种磅礴的浑然之气充溢。为这幅画配的诗，可以代表我当时的感觉。“池塘残荷/缤纷成杂乱的意境/莲蓬累累/正如人到中年/心中布满了沧桑。”

而田钧这非同一般的亮相，使我有了进一步了解他的冲动。

    夏初之季，在田钧宽敞的画室，欣赏他以莲为主的画作。那一幅幅八尺、丈二的巨制花鸟画，都给我以强烈的震撼。田钧画莲，摒弃了艳丽娇媚的旧套路，一反“出污泥而不染”“清气满乾坤”之意旨。他画的莲，其实多数无花，选取的是秋荷残塘的萧瑟与荒逸，这当然需要独具慧眼和化腐朽为神奇的艺术功底。

    田钧爱莲，已不是普通的停留在表层的唯美主义，他身与莲化，把自己的生命与人格融入其中，显示了一种真爱。他似乎已进入莲之内核，去探寻挖掘其蕴藏其中的大美。尤其是那幅获中国美协举办的中国书画精品展金奖的《颂荷图》，元气充沛，莽苍遒劲，有着夺人魂魄之艺术冲击力。作者以中国气派的新思维，超越现实，经营这幅独具风韵的巨幅画作。卷缩收敛的莲叶，枯焦之后似乎在沉默中等待爆发，弯曲断折的叶柄，仿佛在挣扎中呐喊，而画面中心的几束莲蓬伫立起生生不息的希望。确如作者表述的“在荷花的残枝败叶中追求生命的流程。”田钧对莲之生命的辉煌，做了一次颂歌式的祭奠，悲壮如凤凰涅槃。而绝不是凄凄惨惨、黛玉葬花似的纤柔、单薄、惹人怜的感觉。

    这幅画构架雄奇，有一种巍然的雕塑感觉，被誉之为“为莲树立的一座碑”。足以证明其艺术价值空间的巨大和含金量。

    二

    田钧在画坛十数年辛勤耕耘，不敢稍有懈怠，取得令人瞩目的成绩。但田钧从不固步自封，从不划地为牢。他认为笔墨当随时代，他为寻找恰当的艺术语言，承受着“心灵深处饱受孤独和痛苦折磨”。

    他探索求变，为进入自由的艺术创造世界，负重攀登，逆水行舟，从不随波逐流。他追索秦汉雄风，曾以彩陶、青铜器入画，尝试创新。因为彩陶、青铜器上的花草虫鱼鸟兽图纹，可以说是中国最早的花鸟画。这一种组合和叠加，确实新颖，增大了画面的历史纵深感，给花鸟画注入了活力。他成功地把传统艺术中的平面构图，如二方、四方、多方连续等形式，运用在自己构图上，取得了一种意想不到的效果。他也借用山水画特殊的皴擦染渍以营造花鸟画深沉凝重之气氛。在章法布局上，为求博大而精微，吸纳自然造化的瑰奇之元气和幽渺情趣，扩充了花鸟画的表现空间和深远境界。

    而当他寻找到了秋之荷塘这一独特题材，好像冥冥之中早有默契似的，秋之荷塘与他气畅神合，一下激发了他全部潜藏的创造能量。于是他的莲花系列画作之中，就有了苍茫宏阔、凝重厚朴、雄浑大气，就有了他个人的气质、品性和人格，豪爽、忠厚和仗义。画中就渗透了宇宙意识的象外之韵。

    三

    田钧的艺术创造世界，立足于中国传统绘画之基本，而求变，而超越。他遵从的是“无法而法”“画从心画”，他的花鸟画已不同于以往单纯地表现情趣和意境。如同画家谈士屺指出的“田钧走上这种感受生活，悟道艺术的创作道路，是一种向人的内在世界深入的道路”。

    田钧莲之系列中的《皓乐》，浑然饱满的画面上，一群白鹭，飞越荷塘，好像旧日的梦幻一下被点亮了。而硕大的莲叶上，皱褶纵横，色彩沉凝，斑斓出一派反虚入浑的澄明之境。而《霜秋》则以大片红褐色为主调，叶脉苍古，如虬龙突兀，交织着黄、红、黑、绿几种被强化的重色调，展示秋之辉煌后面的萧索，和生命永恒的力度。这充满了张力的语汇，朦胧多义的主题，都是一般的花鸟画所难于负载的，而田钧做到了，那是由于他给莲花赋予了人文精神的内涵。

    尤其让人产生强烈震撼的是他画的《秋波》。秋风荡起波澜，莲池如同经历了一番生死拼杀后而硝烟散尽的古战场，断剑折戟，残鳞败甲，尸横遍野，一种极大的悲怆感从心底泛起，如同见到戈壁上死而千年不倒的胡杨，心灵为之颤栗。这显示出了一种不可动摇的力量，看那在浊污之中挣扎着仍挺起腰身的莲蓬，和逆风中被迫弯折身躯的枝叶不屈的形象，也就读懂了田钧。

    田钧的艺术创造世界，是中国花鸟画界一道独有的风景，这是画家用心血和汗水浇灌的世界。从这个世界走向精神的自由，是需要一辈子苦心孤诣、呕心沥血和痛苦折磨的。好在田钧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