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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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大会去在意自己的身体，犹其当我意识到，一个人，作为集体的一员存在时，那么容易丢失自己。根本无法意识到自己是什么，到了政，府，全是官人，到了监狱，全是罪人，到了医院，全是病人，我很少意识到自己的血液，按一个怎样的秩序流淌，好象地心说时代的人，不会去想自己身处的这只星球，是茫茫宇宙中的一粒尘埃。

知事起，没怎么去过医院。只是听到从医院里传来的消息，越来越恐惧，人会生病不恐惧，恐惧的是，明明到了医院，因为没钱，他们就看着你疼死，而不去救。不去救，还有不去救的理由。比如这次手受伤，不去手外科医院，自己照料，看着手指这两天仿佛灵魂出窍一样的不在我身上，再一点点回来，我相信我自己，唯有命运不可抗拒。假使不幸破伤风挂了，活不到过年，就算是脱离苦海，人间啊，不是我不尽责任，而是，天命如此，我不违抗天命，唯一的主动，就是不想被别人愚弄为一个奇特的病人，随时可以找个借口，从我身上切一块肉吃，并以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名义，无一例外的，以收到的红包的大小来定义你的价值。我不想反思这些，我一反思，这些白大褂就会痛，并找到更多的保护，将我推向太平间，好象最终他们不用去似的。

一天过去，竟然这只手指可以在打字时没有障碍了。只有在打字时，手指是与我合一的，不但与生存合一，也与精神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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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如果好，为何不信科学，而去迷信精神力量呢？满世界的人，都在想着从别人的弱点上下刀子，取得所谓的成功时，其实，最终会将人类推向无以复加的危险之境的。我不反对西医，中医的不同的理论，但操刀人的境界如果都象胡屠户，能不能让我好识别些？你就穿粗布衣服，带把杀猪刀，满身酒气不是更好么？这样我至少好防一点。免得我一进医院大门，就觉得自己猪都不如。有拿着钱等着杀，还唯恐钱带得不够，红包塞得不够丰厚的猪么？

发展到现在，我们进步了，终于是什么都能有，就是不能有病了，你最好苦了一辈子，钱都交到那个白，宫里，保命。天价医院消费单，一天二十五个小时的吸氧机享受，也只有鬼才能享受得到。不然，怎么对得起科学曾经定义过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对老百姓而言，我的境界并不高到哪去，只能是消极一点，小病自己看，大病呢，早死早好，地球上有的是人，不差你一个，别影响别人向着幸福飞奔，狂奔，裸奔，各种奔。

释祖修行，曾经终极的考问过人的身体，一天只吃一粒麦子。结果这成了一个过程，而不是战胜，因为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就没有后来的佛法了。所以，佛法是人间法，仍然是个主观世界。你活在世上一天，就有一天的罪过，受到命限，假定去了另一个世界享福去了，撒手不管了。不过释祖还是大大的超越了东方，这个过程，被印度忽略，更被中，国忽略，你看，到了中，国，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佛，金身，连同再次一点的老子，近来，在河南，也弄金身，真对不起那份经过反思的朴素。怎么弄到最后，都象个土财主，暴发户似的？想想，诸子百家，儒释道，后来，都在这个文明内部熵减，成了活命哲学。与命运玩阴谋诡计，想长命百岁，或长生不老。屡败屡战，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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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身，不过是一杯茶的功夫，缘起缘落，成坏住空。人，对于身体，最终是守不住的。记得自己还不过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出来，来到大城市，仿佛忙得忘记自己过了十多年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徐，忽然就觉得自己老了不少，越来越害怕身体将自己送往最不想去的地方，那个十字架，不是那个十字架，没有什么爱，只有消毒水的味道，还有那冰凉如地狱的表情，我常常想，是什么，把人培养成那副表情？是不是人类，在表达着对自己身体的厌倦？那么，古时候，人，男人，女人，把自己的身体包得很严实，实在是对人身体的一种特别的保护，你太坦露，真的只能更让人厌倦。

即使是大夏天，我都穿长裤，上衣最多是短袖，因为我觉得人的身体露多了，真的很可耻。可耻的理由可能是，这让别的人，更感到厌倦。保留点神秘感吧，你越解剖得多，越不象个物件。再好的跑车，拆开了，也是一堆看上去并不可爱的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