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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山人


八大山人

  八大山人,这样一位超凡入圣的画家,以清峻冷逸的画风彪炳千古,却偏偏生于一个钟鸣鼎食的帝王之家。只有经历巨大的劫难,才有可能挽救他那被繁华侵蚀的心灵。为天有眼,在他十九岁上甲申之变,明王朝历二百七十六年灭亡,此家国之不幸,却造就了中国艺术史的大幸。八大山人在这巨大的创痛中,从人生浮华的、贵胄的俗世,遁入了空门,由明王朝宁献王的九世孙,削发而为头陀。面对的不再是丝竹管弦,不再是蛾眉皓齿,不再是金玉膏粱,而是深山古寺里的寒磬孤钟,落日斜晖中的古树昏鸦。他由一个风华婉转的倜傥才子、一个锦衣玉食的帝王苗裔,一变而为斋供麦葵、烧火敲钟的僧人,其间的生命倾斜和心灵落差可谓大矣!

  八大山人在甲申之后二十年间正经历着这心灵的剧变,他由儒而佛,由佛而道,总是凄恻彷徨,孤踪独往,很难说一进山门便六根清净,一披袈裟便四大皆空。他何等倾慕那些反清复明的忠义之士黄道周、王夫之,那些以身殉节的孤魂烈魄倪元璐、史可法;他又何等蔑视清兵入关后,时隔不久便“几年蕨薇都吃光,一队夷齐下首阳”(袁枚句),耐不得寂寞的那些应博学鸿词科的文人。他的心灵深处,燃烧着热情,而现实生活又使他抑塞不拔。他抬起望眼,战伐的狼烟刚熄,又闻鄙俗的笙歌。十几年的寂寞空门终非久留之地,他希望还俗,娶妻生子,指望着能为反清复明的志士们“觅一个自在墙头”(《青云谱志略•跋》)。然而世道已大变,八大山人只是做着一个永不能圆的破碎之梦。岁月如流,他直到老年,身体健顽,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石涛致书八大山人云:“闻先生七十四五登山如飞,真神仙中人也。济将六十,诸事不堪……”书中自称“济有发有冠之人也”。这位同样是明宗室藩王靖江王十一世孙的天才,也是一位避难佛门的假和尚。我们为中国美术史庆幸,甲申之变后两位艺术天才诞生了。拜过康熙之后的石涛和一直以守节自恃的八大山人心态显然不同,石涛有着屈辱中的无奈,而八大山人却永守着孤寂中的傲慢。清黄安平所画的《个山小像》应是八大山人晚年辞道归儒后的写照,他戴着一顶高耸的笠帽,双手轻握作谦揖状,素袍布鞋,冉冉而前,是一个瘦削、清朗而倔强的小老头,这就是我创作此画的惟一可信的依据。

  表现八大山人的恚愤,不够;表现他的冷峻,也不够。于是我想到司马迁《报任安书》中的名句:“古者富贵而名磨灭,不可胜记,惟倜傥非常之人称焉”、“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因此,虽为泼墨简笔,所包含的思想内容,应该超越画外,宛若八大山人的花鸟画,在极精练的笔墨中倾注他全部的生命。

  显然画中的八大山人微斜的坐势与合抱的双臂、跌宕一笔而下的衣裤,展示了他奇崛不凡的性格。而下视的目光早已看穿世俗的尘垢。斜向左上方而去的巨石则完全用八大山人笔法,与简约的人物恰相厮衬。

  当我用二十分钟画完此作掷笔而起时,顿感天地寥廓、四顾茫然。复观此画,则心中八大山人已跃然纸上,这是艺术创作的快意,同样也会成为读画者的快意。

  倘若我心中没有一个活着的八大山人,倘若没有甲申之际的铁马冰河、千里狼烟,没有古庙钟声、道观香烟,倘若我心中一片苍白,还会有这纸上的八大山人吗?

作者:范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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