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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1996年秋夏,我去景德镇组一部书稿。一天,在一条窄巷中,我见两个陶瓷师傅,从作坊里搬出一只很大的仿清代青花瓷盘,釉色很清丽,盘也周正,可惜已彻底烧裂了!但是,几条大缝却还没有把盘裂碎,盘子还是个整体。
师傅把它扔到了泥淖里,回去取了把大槌,就要把它砸碎。我见状,连忙请他们住手,我说:“劳驾师傅!您把它卖给我吧!”他们一楞,回说:“它都废成了这样,还有啥用?!”我说:“我看它裂得挺有意思!”他们一脸不屑地看了看我:“那你快点拿走吧!别让它在这儿碍道。”
我给了他们三百块钱,算是对他们的一种感谢。然后,请他们用木板车,把它送到陶瓷学院的一块儿空地上。
那一天整个下午,我都是蹲在这个盘子旁度过的。我当时脑海里迅速闪过的联想就是:这开裂的盘,和上面写的“大清乾隆年”,很像是在向人们讲叙着“一个封建王朝的崩溃和解体”……并且,不知为什么,在思想中又忽然回溯到了清代以前的——那漫长的古封建社会的模模糊糊、浑浑沌沌的镜像……再后来,我的眼睛,就一直盯着盘上的几条大裂缝,还有在它们旁边那几条狰狞的青花大龙。几乎是很自然的,我又联想到了一群被那隙缝所吞噬的妇女,以及被那隙缝所撕碎的巨龙……
封建王朝的终结,以及,伴随王朝的轰然坍崩,人民所作出的牺牲和奉献……
那一天,我在这个裂毁的盘子上,读出、悟出和想出了许许多多清晰和混杂的事情和道理来。
实在说,我决定动手创作时,并没有提炼出一个清晰而明确的主题,我只是被一种强烈的历史悲情感,和对人类命运的一种憐恤心所驱使,很随兴地开始了随后的工作。
我用瓷泥揑了一个又一个女人体,它们的躯体都是扭动着的,好像在经历着一种突如其来的灾难。是天崩?是地裂?抑或是外星球对地球的突然碰撞?不知道!总之,这些躯体在灾难中都显出一种痛苦状。
我把这些人体依着盘子裂缝的走向,同时考虑到它们各自在构图上的位置,做了摆放。当然,在揑制人体时,也考虑到了各个形体间的对比和变化。
揑制的过程很快,只用了半天,便一口气就把12个人体全完成了!
过了些日子我便返回了北京了。临行前,我托朋友在瓷泥阴干后,帮我在瓷胎体上,滴上几滴青花釉色,以便烧成后,能与整个瓷盘的色彩达成和谐。
大约一个多月后,它终于烧制出来,朋友在电话中告诉我:“效果很不错!”
在把它运到北京后,我给它配了个不锈钢架子,上面又压上了一块厚厚的玻璃板。于是,它就成了我画室中的一个茶几儿。
20多年了,它一直静静地陪伴着我。我很少再凝视那些扭动着身驱的人体,创作它们的冲动,也早已留在了过往的岁月中。但是突然间,这场疫情,不知为什么又让我想到了这些落满了尘埃的人体——-它们好像一个个又都有了生命,它们好像都复活了!
啊,这个烧裂的大龙盘!
玉山 2020.3.30匆记于京宅
作者:刘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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