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文化开始成为一个时代的热词，艺术的潮流也将有了它们各自的奔涌与多元纷呈景象。然而，经典的文化状态存在，恐怕还是人们文化审视中最为熟悉和亲切的，尤其是作为视觉艺术审美表现形式之一的绘画，更是如此。当代视觉艺术对于客体物象表现的观念解构，奇葩一时，风流曾经。显然人类对于艺术承载的期待，不仅仅是一味地涂鸦式的观念表达，更多的还是给予观者审美的愉悦和文化享受，甚至是对于一种时代生命状态的记忆。

　　旅美知名画家潘仲武先生的油画近作《海上·花事》系列，无疑就是他以手中的油画笔与艺术审美的性情，承载了上海这座国际大都市背景下的一种女性的情感生存状态和当代都市生活中的部分文化记忆。

　　作为现代著名学者、诗人、书法家和书画鉴赏家潘伯鹰后人的潘仲武，在其写实油画作品《海上·花事》系列创作过程中，汲取了西方十九世纪油画大师萨金特的高贵写实油画风格与技巧的同时，也自觉或不自觉地表现出了中国文人传统的对于生命美好的沉郁之情，以及他对于尘世间种种客体物象、性情所给出自己的艺术本体形式审美的诠释。

　　画刊：你去国旅美已经二十多年了，作为美国国际肖像画协会会员，曾在多年前华盛顿国际油画肖像比赛展中获奖,以创作西方人物肖像油画知名如莱坞巨星史泰龙的巨幅肖像画，以及芭蕾舞女系列等等。而《海上·花事》系列，则将艺术的视点聚焦在了故乡上海女子的身上，并且与你之前单纯的肖像画创作有很大不同，整个作品系列弥漫了现代都市文化呈现的文学叙事性，这样的创作在你的写实油画艺术生涯中将会意味着什么?

　　潘：其实，在开始创作这个系列作品之前，我已经有意识地将自己的艺术创作方向有所调整了。尤其是近年来因为工作(我是一个职业画家)的缘故，我经常在上海停留、生活一段时间，常常会和一些朋友交流、探讨艺术与生存境遇的问题。回到生我养我的故乡，使我在去国多年之后，有了更多机会了解和关注在这座国际大都市日常生活中所发生的一切变化。而女性形象作为一种社会文化审美的表达，向来是各种艺术创作形式描摹与叙事的对象。她们的故事相比于男人们，也许更有传奇与艺术叙事的种种可能。即便当年心高气傲的张爱玲也曾这样说过，“低低的，她在尘埃里开出那朵花”来。现代化大都市日常生活的五彩缤纷，无疑也蕴涵了她们身上所发生的文化丰富性。这座大都市中的她们的生存状态，给我的油画创作带来了新的思考和探索可能。我一直认为，绘画艺术的表现，不仅仅是形式的审美诠释，更多的也许还有它作为艺术本体可能承载的文化审美的意喻。《海上·花事》系列的创作，大抵就是在这样的思考下完成的。

　　画刊：你这组以表现当代都市生活中的东方女性情感状态为审美的系列作品，在创作手法和风格上延续了你一贯的萨金特油画技法的高贵与洒脱，但相对也减弱了萨金特画风中的华丽，而是以更深入的笔触来解决画面呈现的空间叙事性，整个作品基调依然是唯美的，甚至有一种淡淡的忧伤在其中盘旋，从女子面部神情和手的细微动作中，让观者感受到了油画艺术审美的多重意味。这是你一贯追求的艺术风格呢，还是因为这种都市生活中司空见惯的场景下所透现出的无奈和情感的穿透，使你的油画笔自觉不自觉地有了一种中国文人式的悲悯笔触?

　　潘：谢谢，你对我的作品观察得很细致。十九世纪末活跃在欧美画坛的著名肖像油画家萨金特是我所崇拜的大师之一。可以这么说，萨金特使我认识到了什么才是油画艺术的真正高贵与华丽。我从萨金特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确实在这个系列作品的创作中，相对于我之前的作品，炫技的华丽退隐了，留下的就是经典写实油画艺术中不可或缺的高贵与洒脱质素，虽然这个要求很高，但我努力为之。《海上·花事》系列表现的是现代化大都市生活中的女性情感状态，具有相当的叙事性。现代都市的快节奏生活和物质主义的流行，使女性的情感生存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危机，从本质上说，她们所承负的压力并不逊于男人。然而，她们的情感叙事又从另一个层面丰富了都市生活的文化蕴意。在创作过程中，女性情感与花事周期的契合，常常会使人恍惚出来对于生命的同情与怜悯。也许，我骨子里还一直流淌着那些祖父他老人家所遗传的文人因子吧，时机一到，它们就会无顾忌地出来“绑架”我画笔挥洒。

　　画刊：我们知道绘画表现不仅仅只是会讲故事，或者把故事呈现出视觉的可观效果，绘画本身自有它所呈现的不可替代的艺术审美魅力，特别是经典写实油画创作，我想这样的审美魅力可能更胜于其他表现形式的油画作品。你是怎样看待这个问题的?从你的创作体悟中，你对当代中国写实油画的艺术语境有什么感受?

　　潘：是的。油画艺术相对于文学艺术的表达，它更多的是对客体物象表现的直观而深入的丰富性呈现。确实，对于具有一定叙事性的绘画创作来说，如果只是会讲故事，那么观者还不如去听去读故事了，何必再来看你的绘画作品呢?除非他(她)是因为省时间和快节奏的压力而看图能迅速获取信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对绘画作品审美经验的愉悦感受与判断也就彻底消失了。经典写实油画的审美魅力，为什么会始终不衰?就是因为绘画艺术形式本体传递出的体验是愉悦而独特的，使我们的感官与心灵呈现出自我观照的即时而独特的一致性，所以人们需要绘画艺术形式本体给予的审美体验的愉悦和力量。比如，该作品系列中的女性情感漂泊不定的感受，在一个相对独立开放的艺术形式空间里，只有肯定的色彩、富有生机的线条和层次清晰的块面才是构成“漂泊”这个叙事意喻的基础，就像作品中女子即便是坐着的姿态，但给你的感觉她是那么落寞，她的心绪在缓缓流动，却又不知去向……女人如花，花事却又是那么地短暂，大都市的上海女人尤其如此。经典写实油画艺术形式的审美叙事魅力，我想每个观者都会有他(她)自己的不同感受吧。

　　当代中国写实油画艺术的发展，并不比西方写实油画差。近年来，国内的经典写实油画一直在不懈向前推进，虽然不如当代艺术的红极一时，但是作为人类视觉艺术审美形式的经典样式，我想它会一直活跃在我们的文化生活层面上。套用一句图书市场营销的行话：“畅销的未必是经典的，常销的才肯定是经典。”虽然未必恰当，但我作如是想。

　　画刊：谢谢你的支持。

作者：朱来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