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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读家增的系列油画《工业日记》,那种弥漫的深沉、忧郁的灰暗调子,带给我的是一种似梦非梦般的“超”现实的沉重,以及某种被连根拔起的、漂浮在虚空般的茫然无助。而我在我所熟悉的那个粗旷、憨厚与寡言的家增背后,同时看到了一个敏感、细腻与不断言说的家增……
上世纪的七十年代,瘦弱的、正处于青春期的17岁家增进入了沈阳铝材厂工作。对于那段生活,家增曾有过这样的文字:“当我第一次走进铸造厂,就被极度震撼了——它的庞大、它的气势、它的肮脏、它的声浪、它的灰暗,空气粘稠、灼热,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压扁了我。……旁边巨大的裁板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而头顶,吊车正在作业。钩爪向废料箱投下永远没完没了的废料。”(摘自王家增,《自述》)而家增后来的所有作品,几乎都围绕着他曾经生活与工作的那个北方工厂:那些被统一着装的符号化的曾经工友、或单个或集合出现的废料箱,以及空旷灰暗的厂区车间……近乎固执地持续出现在他的作品之中。
显然,家增对于这些记忆中的“人”与“物”的不断陈述,是源于他对他的那段生命印迹的挥之不去。但我却不敢妄测家增的作品,是否即由此成为了一种对于“工业和当代世界的讽刺性解读”,是人的“机器化”与“非人化”的个性禁锢的符号性表达。虽然,在家增所描绘的那个“超”现实的、梦境般的世界中,我们确实看到了一个反思与批判的家增——“工厂,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它是我成长的背景,渗透了我生命的每个瞬间。它养活了我,它也糟蹋了我的生活。”(摘自王家增,《自述》)而当家增把“废料箱”命名为“铁盒子”,一种实用的“器具”被消解了它的使用功能,其抽象的材料属性却彰显出某种意识形态般的明确指向。
但是,面对着这样一个家增所意欲表达的世界,通过其《工业日记》系列以及稍后同期展开的《同一屋檐下》系列,我们却依旧回避不了隐匿在灰色与沉重之中的那丝丝柔软与温情——它们并有着某种触觉般的直接。或许,唯有在这种直观的整体体验之中,在理性反思与批判所不可触及的缝隙之处,那些原始的、昏暗的,或者是隐含的意义方才得以显现。而这一点,也正是艺术的价值所在。它不是因为“符合与否”而得到我们的判断,却能在整体的深邃意义上引发着某物,并如此真实地忠实着某物——即使我们不能清晰地描述它所忠实的某物究竟是什么。由于在“死亡”、“决断”、“历史”、“存在”这些当下的、具体且向来我属的生命体验,本是一个理论所无法替代的“前理论”的体验世界,并时时刻刻涉及着我们每个生命个体的展开和实行,推动与激发着我们的实际生命经验——包括那些原始的、神秘的思考和表达如何成为了可能。
依我个人的理解,家增作品的真正意义实在于此。通过他的这些可见的作品,流露的却是其背后的那个不可见的整体的生存境域——这样的呈现,且不仅仅是仅属其个人的私人性意向。由于在本质上,家增的“个体记忆”关涉着某段历史的“集体记忆”,通过他与他的那个世界间的亲缘关系,带出的却是我们共同的人生体验与历史体验。在这里,我们不妨借用马克思的著名判断:在我个人的生命表现中,我直接创造了你的生命表现。也就是说:我一个人的本质,实即我的社会的本质。作品感性地凝聚了人的本质,作品的意义建基于作为“类”的人的建立和发生,是我们个体和“另一个人”在本质上的相通与同一。
在这样的意义上,家增的作品在见证其本人存在的同时,更见证着他的那个世界。它占据在某个普遍历史和个体发展的交叉点之上,并在艺术、人和世界的三者关系中构成为一种历史的文献——曾经的历史由此得以“在场”,我们亦通过其作品摄取并获得有关过去的那段历史的经验,进而改变着我们的自身……
三十多年前的那个遥远的北方工厂,是家增艺术的出发之处,更是他生活与思想的真正居所。
2012年11月5日杭州
作者:孔国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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