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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君:艺术批评中的争论

  段君:谢谢!我的语速会偏慢一点,我们这组讨论的是艺术批评中的争论问题,即如何面对争论?因为争论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可能在座的批评家基本上都曾经经历过争论的事件,争论是无所不在的。我们这组的讨论由朱青生老师主持,朱青生老师在他的开场白中说明我们这场讨论将通过适当的案例,最终讨论关于争论本身的技术、道德,甚至一些具体的规则等问题。

  朱青生老师为了激发在座批评家的谈话,他首先提出两个案例作为一个引言:

  第一,叫做“阿育王原则”,朱青生老师解释说,阿育王时代有很多宗派、不同的教派,宗教之间的争论非常频繁,但宗教的争论最害怕的、最担心的,是对他们信徒的信仰进行攻击,所以当时他们教派之间的争论先定了一个规则:争论的双方不可以攻击对方的信仰,或者攻击对方信仰的主或者神。

  第二,朱老师在参加家长会的时候注意到有几条关于争论的规则:1、在争论的时候,是别人给你时间,实际上也是对你的尊重,所以你的发言也应该是出于善意的,而不应该是有任何的、对对方的不尊重;2、朱青生老师认为在争论的过程中,应该对事不对人,他甚至希望在争论的过程中不点名、不指名道姓。后来吴鸿先生对此有不同的看法,吴鸿先生认为不指名道姓是很困难的,因为具体的事情都是由具体的人来做的,所以完全的避免并不是太可能。针对于这一点,朱青生老师后来做了进一步的解释,他说:我的不指名道姓,是说不以指名道姓来骂人或者说人,可以点名,但只要不骂人;3、不用言语对对方进行贬低。这是朱青生老师在开家长会的时候特别注意到的三条规则,朱青生老师的用意是希望我们这场讨论能够讨论出一些比较具体的规则,为批评界以后的争论提供一些可长期使用的范例。

  当时我们这一组恰好偶遇了专门研究费希特的哲学专家薛华教授,朱青生老师请薛华教授就哲学界的争论现状谈谈,看能不能给艺术界的争论提供一些线索。薛华教授的发言并没有特别的准备,但是临场的发挥还是很见功力,其中提出的几点较有意思,他说争论就是要从不同的意见中得出自己的意见。他比较了一下中国和西方争论的传统,他认为在西方如果没有讨论和批评,就没有哲学,这可以回溯到所谓柏拉图或者是苏格拉底之前的传统。他也肯定在中国的传统里面也有争论的传统,他指的是像庄子以及后来佛学进入中国之后引发的一些思辨性的习惯。薛华教授最后归纳了一点,他把争论归结为一个伦理学问题,他当时提出一个概念叫做“商谈伦理学”,属于伦理学的范畴,即怎样讨论才能符合伦理。

  朱青生老师也许在薛华教授的谈话中感受到了薛华教授对于以薛教授为代表的哲学家身上有一种通过争论取得共识的热情——比艺术界的热情更高一些,所以朱老师及时地提出,哲学界和艺术界的争论是有一些差异的,因为哲学更多的是要寻找共识,而艺术更多的是倡导一种不理解原则,也就是说差异是理所当然的,差异的理所当然也就奠定了争论的理所当然。因此朱青生老师强调,既然我们讨论争论,首先我们肯定是赞同争论的,甚至是支持、鼓励争论的。

  接下来鲍栋进行了发言,他认为在我们批评界过去的争论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没有涉及到的、一个根本的问题,就是关于学理的问题和伦理的问题,这是两个问题。鲍栋在薛华教授谈伦理学的基础上更加细分了一下,鲍栋所指的伦理问题是学术伦理,而不是日常伦理,所以鲍栋在此基础上提出了争论的三个条件:第一,争论的双方是在对等的知识共同体内;第二,鲍栋希望争论的双方在争论之前或者争论的过程中要有这样的一种意识,即承认自己或者对方——也就是双方,都可能是错误的;第三,他认为批评界的争论不是为了要说服对方,争论真正的目的是要让自己发生一些变化,这些变化可能是观念上的,甚至也有可能是某种程度上的或者是彻底的态度上的转变。朱青生老师对此有疑问,他发问说:一个真正对等的知识共同体可能是很难形成的,如果在知识共同体还没有形成的时候,如何面对争论?朱青生老师自己的观点是:如果在没有形成对等的知识共同体的情况下,对于争论的要求会有更高的要求,也就是说需要超越争论事情本身去看待争论的问题。而鲍栋坚持认为要有知识共同体,否则争论就没有办法进行,不然争论就是一种日常的交往,而不具备学理的意义。

  接下来是吴鸿先生的发言。吴鸿先生并不赞同朱青生老师开场白的意见,吴鸿先生认为人文学科的争论跟宗教的争论是有一定的差异的,他不主张把宗教的争论——即不同于人文学科的事情,放到人文学科中,因为宗教更多涉及到的是信仰上的不同。吴鸿先生根据他的亲身经历,提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因为他从事网络工作时间较长,所以他认为自从批评的争论进入网络时代以后,批评开始渐渐地碎片化,特别是像微博这样的一些形式,导致争论的话题开始变得零碎,所以中途插进讨论的人会有某些局限,也就是说他不能够事先了解争论的背景,所以吴鸿先生比较强调争论的背景对于争论的必要性。在我们小组的讨论里面,可能吴鸿先生提出的反对意见是最多的,他也不特别认同鲍栋所提到的知识共同体,因为他认为知识共同体很容易形成一种优越感。吴鸿先生举例说,某位文学理论家自认为是在一个比较高的、或者说高高在上的文学理论家的知识共同体内,所以一般人跟他讨论文学的话题,他是不屑于跟人讨论的,因此很容易造成一种优越感。

  前面的争论暂时到这里。当时孙宁先生主动要求发言,他首先提起他和肖鲁的对话,他提出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么简单的规则,在争论的时候没有办法执行呢?这涉及到争论的情境问题,但是孙宁也没有提出解决的办法,所以他后来边看电脑边读了几段哈贝马斯和哈维尔关于争论的一些规则,共有八条,我就不一一转述了。鲍栋比较重视其中哈维尔提出的一条,哈维尔指出,在争论的过程中要始终保持主题,不能够偏离主题。

  孙宁先生发言之后是王小箭老师的谈话。对于争论,王老师采取的是不理不睬或者是置若罔闻的态度。他举了一个例子:美国人在发生不同意见的时候,通常只说一句话“I see”(“我知道了”),我只表示我知道了,至于我同意还是反对你的意见,我就不表达了,这可以为争论保留一种余地。所以朱青生老师在讨论中段总结的时候提出“争论是为了避免斗气”,这个提法跟王小箭老师的发言是有关系的。王小箭老师希望不要产生情绪上的冲突,他的偏于沉默的态度引发朱青生老师提出: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由陈默先生发言?因为陈默先生在去年7月中旬的时候遭遇了一个事件,他对这样一个事件采取了沉默的态度,在座的各位可能都知道,艺术家戴光郁先生写了一篇两万字的长文,对陈默先生曾经写过的一篇分析成都实验艺术状况的文章表示不满。陈默先生认为该文有半数以上的语句是带有人身攻击性质的。吴鸿先生补充说,戴光郁的文章是在艺术国际网站查常平先生的博客上发表出来的,该文原来是戴光郁交给查常平的私人信件,查常平是不是应该把它公布在公共场合,吴鸿先生觉得这可能有失考虑。当时的争论就此告一段落。

  后来是朱小钧先生的发言,朱小钧也比较同意王小箭老师置若罔闻的态度,而且朱小钧提出了一个问题,他更关注的是怎么样建立争论的环境,争论的环境怎么样才能有良性的秩序?他提出的是一个摆在眼前的、比较迫切的问题,所以朱青生老师做了回答,他说,在美国,发言的双方都会在发言之前有比较充分的考虑,而且在后期改发言稿的过程中他们会非常谨慎,所以朱青生老师提出如果你没有思考就不要说话,表达意见一定要经过充分的酝酿,朱青生老师警告说:没有反思的发言是不合适的。

  此时朱青生老师做了一个阶段性的总结,认为我们的讨论已经达成了两个共识:

  第一,希望批评家不要卷入党同伐异的、具有党派竞争的事件当中;

  第二,凡是涉及到现实的事件会更加容易引起争论,而其他有关历史的研究一般不容易起争议。朱青生老师自嘲说,自己有关汉画的研究,从来没有人与他争论过。王小箭老师善意地嘲笑说,能看你的汉画研究就不错了,更谈不上争论了。

  作为气氛的调节,朱青生老师又提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他说自己在八十年代的时候有一个老太太朋友,她跟鲁迅曾经是邻居,老太太观察到鲁迅每次吃饭的时候都要在饭里边拌辣椒,拌了辣椒之后就开始不断地骂人,朱青生老师据此推断鲁迅骂人的习惯是不是他的生理需要或生理需求。朱青生老师还好玩说,他曾经主持一次会议,会议争论的双方几乎要打起来,而且扬言要打起来,但最后还是没有打起来,朱青生老师很失望,这是不是也是旁观者的一种生理需要?

  笑谈过后,小组讨论进入最后一个环节,也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个环节,因为小组提及吕澎先生的一篇文章所出现的误差,所以朱青生老师及时中止了会议,专门把吕澎先生从另外一个组请到我们组来,朱青生老师希望当事人在场。起因是吕澎先生发表了一篇文章,这篇文章里边引用的证据可能并不是特别可靠的(因为原始证据本身并不可靠),吕澎先生根据这个不太可靠的证据得出了一条判断。这就涉及到在批评的争论当中怎么样归结对手的观点、怎么样观察历史,以及如何运用准确的材料得出准确的判断等等问题。吕澎先生非常诚恳,他也承认在引用材料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偏差或者一些技术上的失误,所以他说明了一下,他对于引用材料的具体情况也不是特别地了解,以后对于不了解的事情会比较谨慎地发言。此误差并非吕先生之过,因为批评家不可能有精力对每一条材料的真伪都去进行核实,所以此事提醒我们在座的批评家,在发表自己的观点或者是参加活动之后发布的新闻通稿中,如果其中出现一些并不符合事实的情况,在座的批评家应该在第一时间、通过合适的方式在适当的场合进行更正说明,以免在艺术批评争论的过程出现误解。

  这时朱青生老师又提出一条规则,他认为在艺术争论的批评过程当中有一点很重要,就是一定不能在文章中只选择对自己有利、而对别人无利的证据,这是一个很具体的规则。最后发言的是冀少峰先生,他做了一个总结性的发言,他大体同意我们组讨论的意见,但他个人偏于悲观,他认为争论通常具有虚假的成份,他劝批评家们不要轻易地争论,这是他的结论。

  我觉得本组的讨论非常有意思,本组讨论的最后成果是确定了数条争论的前提,即应该在理性的状态下,应该遵守伦理、道德、规范的前提下进行争论。当然在争论的过程中,具体的细节仍然存在巨大的分歧,而这种分歧恰恰是艺术批评的活力之所在。谢谢各位!

  时间:2010年11月3号

  地点:北京密云艾菲堡酒庄

来源:雅昌艺术网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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