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美术报——冯旭

　　半农兄是我的画坛老友。十年前，我们相识于中国艺术研究院的国画高研班。当年，我主攻山水，他主攻花鸟。但他对山水也颇有兴趣，画起画来不分昼夜；记得当时，我和山水画家刘凯分别住对门，半农这家伙经常来“骚扰”我们，有时被他搅得不得不半夜起来，先是陪他胡侃，继而挥毫；于是，我们就成了朋友。这些年来虽然各自一方，但彼此时刻都关注着各自在画艺上的进展情况。

　　半农南人北相，性情中人，恃才傲物，给人一种狂人印象。为了解真山水，他曾只身住进大山八个月，一度被人误做野人看；为认识山水画真谛，他入国家画院深造，从临摹宋元经典开始，每有心得，他对任何人都会恣肆他的真性情。了解他的人有个共识：半农这人太狂，但半农是个好人。

　　其实，半农的狂主要是对艺术的狂热上。艺术可以狂，可以怪，但最忌讳的是俗——半农对此有清醒的认识。

　　对艺术痴狂的人不在少数，而痴狂如半农者可谓罕见。五十多岁转攻山水，如少年上网，痴迷不返；如狮子搏象，全力以赴。大概因特殊的人生阅历，兼之强健的体魄，铸就了半农文化人的情怀和争强好胜的性格。在当今商品大潮涌动的社会中，半农属于度尽劫波之人，他自然对自己的生存状态有独到的把握，艺术这片海洋正是他得以遨游与栖息之所，他正是在艺术中找到并活出了真实的自我。对待艺术，他为了弄通某个门道，会几天不吃不睡虐待自己，还会像一个天真的小学生四处求教，求教的方式也可能是与人争论，有时会争论得目眦尽裂；而一旦弄通了某个门道，他又会洋洋自得，轻狂得目空一切。他大概就是这样一个狂怪之人，一般人开始时会觉得与他很难相处，天长日久又觉得他这人还不错，没什么玍古心眼子，况且还有一腔的古道热肠，他对自己也有清醒的认识，如在一首打油诗中对孩子们自嘲道：“千万莫学老夫样，稀奇古怪穷一生”。

　　半农的山水画，这几年可以说是突飞猛进，我觉得除了他的文化根基和艺术天赋外，更主要的是源于他对艺术的痴狂。半农的国学修养较深，思维敏捷，又天生一副狂放不羁的艺术家的气质，想做的事他一定做成。这几年他专攻山水画，一方面他取法乎上，进画院，取真经；另一方面可以说是焚膏继晷，废画三千。如今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山水画成品，无不凝聚着他的心血。从每幅画里，我们都不难读出他的心语。他的人生际遇，他的喜怒哀乐，他的才情以及他的审美品味，都彰显于他的画作之中。

　　半农的山水画追求的是一种大美。我们看他的山水画无论尺幅大小，所表现的都是大境界、大气象。中国传统美学讲求的即是一种大美，庄子云：“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又云：“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可知，这种大美是指质朴混沌的自然美，也即最高境界之美。而如何获取这种大美？我们的先人已经做出了成功的典范，所谓“唐人气韵”，所谓“宋人丘壑”，所谓“元人笔墨”，都是指这种大美在山水画中的具体体现。半农近年深研古法，对宋元经典墨迹涵泳玩索，朝夕与共；偶有所悟，铭诸画端。元赵孟頫云：“作画贵有古意，若无古意，虽工无益”。“古”，当指“古朴”、“古拙”、“古雅”，我们欣赏半农山水画，总能感觉到一种扑面而来的盎然古意。半农在精研古法的同时，不忘以造化为师，他深知“墨非蒙养不灵，笔非生活不神。”（石涛语）到真山水中写生，是半农每年定期的必修功课，河北的加碑岩，京郊的云蒙山，福建的武夷山，都是他经常驻足的基地。我们欣赏半农的山水画，总能看出一些写生的痕迹，尽管有些画幅不够完整，但古意之中透露着生活气息——这是半农山水画至为可贵之处。半农一手抓传统一手抓生活，是他艺途得以走向成功的关键；还有一点，他深刻认识到并紧紧抓住了中国画创作中的一个关键词：“结构”，近年来他一直在这个关键词上下功夫，并形成了自己的解读方式。相信他照这样一直走下去，再过几年，其成就之辉煌将不可估量。

　　自然美，是大美的同义语。何谓自然？自然是一种状态，或者说是一种境界，绘画从手段上看是背离自然的，而结果，又是追求自然的。画中山水的自然，指的是作品，而不是真山水。如何使画中的山水自然而不做作，说到底还是人的问题，如果一个人没有自然的心态，不理解自然的本来面目，他的画就会流于表面化，就会做作。半农兄传统与生活内外兼修，想必他在追求自然美的路途中一定获益匪浅。

　　画是画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理论就像一把漏勺，瞅着好像捞出一些干货，其实都是渣子，而有价值的东西是捞不上来的。本文对于半农的画正是如此。

作者：冯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