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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西洋画焦点透视,人云中国画为“散点透视”,此说不大确切。因中国画透视线多为平行,并无透视之“点”,既是无“点”,何来“散点”透视?
中国画透视乃无和有之统一。中国画不讲严格透视之“点”,却在画面表现近大远小、近清楚远模糊之规则。似乎有点,其实无点,“咫尺之图,写千里之景,东西南北,宛在面前。”画面根据需要而构图,似乎有透视之远,其实无透视之点。该聚则聚,该散则散。故“散点透视”当谓之“无点透视”。“无”是自然之本源,“无为”、“虚无”是中国哲学之最高境界,“无点”是中国画之重要特点。“无点透视”冲破“焦点透视”拘限,可以自由布局画面,表达内容,甚至不受三维空间限制,表现多维空间,翱翔于艺术自由王国,使画进入意象神妙境界。
写意者,必须有其意,知其意,达其意。意之深浅、低俗或高妙,乃是自然而出。有些画家格外在意,用意做作,反倒乏意别扭。有些画家适兴而作,率性而为,反倒意态盎然。妙手佳作,往往在“有意无意之间”。
所谓有意,是指画家具有高度理性学养,讲求绘画法度和技巧。所谓无意,是指画家把学养、法度、技巧转化为艺术直觉,绘画时不刻意、不用意,从而无法而有法,无技而有技,无意而有意,进入自由创作状态,如此方可成为大家。一些大师之“痴、醉、颠、狂”,作画好像极无意,其潜意识乃在高妙之意中,亦在画道中。此时,受“酒神精神”和缪斯召唤,画者成为真画者,艺术成为真艺术,理智与灵智在此截然分界,妙品及神品呼之欲出!
诗为画眼,亦为画道之眼;诗为画心,亦为画道之心。画无诗意,绝非妙画;画家不懂诗,难成大家。对于诗书画而言,诗乃第一。画道为形而上,诗为形而上之精华。
中国画家所禀赋之诗心,反映着自然宇宙之诗心,反映着山川万物之诗心,当然也构成绘画之诗心。画家和诗人是同一人格之两个方面,他在描绘自然时,有所寄意,畅其情怀,此即中国画浪漫主义情节与诗性内质,亦是中国画家对诗化精神美与诗意形式美之永恒追求。
题画诗词,清奇洒落,高雅有致,方助画趣,更扬画意。俗气庸恶之打油诗,既使画尚可,但清雅之兴则荡然无存。
鉴赏者通于画道,即可凭直觉感应画之神韵,能在瞬间与妙画气息相通。而画者通于鉴赏之道,则可以灵通造化,妙悟自然;可以天人合一,思接千载;可以超然画外,神游鸿蒙。
画之品味,源于人之品味;画之格调,源于人之格调;画之精神,源于人之精神;画之境界,源于人之境界。
中国画气韵生动之“气”,概括为笔气、墨气、色气,同时含有气势、气度、生机之意;“韵”可以是神韵、墨韵、笔韵、意韵、色韵,更可以是气韵。中国画之“气韵”概念,是指在审美中人们所感到由画面气息、气机、气度、风格、风韵、风神集合而成可以感受却难以言说之意蕴和趣味。气韵作为审美标准,深刻揭示了中国绘画艺术之审美特征和基本精神。“气”与“韵”之关系,在于以气为统驭,以气为主导,韵即在其中。气乃一以贯之。韵由气生,气由韵成。音韵律动、精神风韵和绘画意境,皆以气为中介,以气为贯通。
形为神之躯壳,形无神则不活;神为形之灵魂,神无形则不存。要传神,必须用形;形在心,当用心驱使手时而“忘形”,是因为其已“入神”。
中国画重“神”,但不轻“形”。“传神”论发展到元人之“不求形似”,明人之“不似之似”,以及清人之“离形得似”,有彰显中国文人画神韵之功,但若极端化则流为绘画之弊。有些画家偏执于“逸笔草草”而成乱涂草草,过于抽象化,不讲笔墨造型,失去美感,当引以为鉴。
意境是中国艺术哲学之重要范畴,是艺术美之重要因素,是中国画道之重要内容。何谓意境?所谓“意”,指心思、意识、思想、愿望、情感、情态、精神等,含义甚广;所谓“境”,指疆界、边界、地方、区域,引申为层次、情况、状况等。意境是“指文艺作品或自然景象中所表现出之情调和境界。”
意境包含意与境或情与景两方面。在“意”或“情”方面,表达“意新”、“意远”、“情真”、“情深”;在“境”与“景”方面,应达“境实”、“境远”、“景真”、“景深”。意境之最终构成,是由创作和欣赏二者结合得以实现。创作是将无限表现为有限,山川百里浓缩于咫尺之间;欣赏是从有限延展于无限,于咫尺画幅体味百里之势。不管是以意胜之“造境”,张扬着情与意,还是以境胜之“写境”,隐约着情与意,中国画之意境均推崇“真情”与“真景”之妙合无间。所谓“山川与予神遇而迹化”、“山性即我性,山情即我情”,不知我为蝴蝶还是蝴蝶为我?皆是如此。
当绘画艺术进入“化境”,达到“一片化机”,则绘画即可达到神妙之极、出神入化。这是艺术作品之极高境界,也是中国画审美之极则。“化,谓造化也。”“神莫大于化道”。古哲人认为,“化”乃自然本体之道。艺术之神妙必然合于“道”,也就必然合于“化”。“以礼乐合天地之化”,就是说艺术应与天地之道相合。故所谓中国画之化境,是指绘画能合于天地自然大道之境界。
“化”为物之变动,“化机”则是事物变动之枢机。绘画达到“一片化机”,即是深悟画道之变通。所谓:“化而裁之存乎变,推而行之存乎通,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故绘画之化机,就是变通之机,变通之主动性在于画家,在于画家与自然大道有机相合。人与道合即返璞归真,可成“真人”或“化人”;其所绘之画谓之“真画”。
绘画在化机中达到化境,就可臻“万象生笔端,一画立太极”之境界,就可“山川与予神遇而迹化也。”技艺能够“化”时,则已经以技进道,可以“随心所欲而不逾距。”无所谓一,也无所谓二,正如八大山人所云:“无一无分别,无二无二号”。物即是我,我即是物,主体客体化一,天与人化一。画中所表现之神韵,是物神与我神之化一;画中所表现之气韵,是物气与我气之化一;画中所表现之意境,是物意与我意之化一,画中所表现之道理,是物理与我理之化一。此为画理,亦乃画道。
深悟画道者,以道之本体理解画理,从而高屋建瓴,在立意、选材、章法、笔墨、意境、气韵方面,出手即可不凡。有人一生学画,虽由浅入深、由简到难,辛辛苦苦,却无成就。下死功夫,事倍功半;功夫做活,事半功倍。悟画道,乃是做活功夫,故昔人学艺首重学道。艺道双修,以艺进道,以道御艺,则艺方能大进。而且悟道,有利于智慧精进和人格完善,绘画大师,无不具高超智慧、高尚人格、高妙技艺三者之统一。
当代画家,既要继承传统画家在玄览、静虚、中庸、超然中之悟道法门,也要继承仁人志士激扬奋发、慷慨豪放之英雄气概;具有逍遥游之名士情怀,又要有天行健之自强精神。
中华民族艺术思想精神,以“神”为审美准则之词语,多不胜举:神韵、神妙、神态、神色、神气、神貌、神志、神形、神情、神性、神笔、神遇、神会、神工、神秘、神通、神往等等。大自然中之万物,其本原精神,分为哲学领域之“泛神论”,美学领域之“移情说”,宗教领域之“灵通说”。天地万物被赋予神圣本原之精神,如天有天神、地有土地神、日谓之太阳神、月谓之月亮神、山有山神、河有河神、树有树神、花有花神……在传统以神为最高境界、以神为崇高完美之国度中,艺术家们,自然要以“通神”为悟道手段和目的。
画家在观察、写实中求“理”、求“神”,要提炼“纯法”,要有所“夸张”,要变化“移形”,要在“法”与“理”中融入情感。将人力化于本能,把学智化于才情。挥毫之际,其广博学识与所绘对象达到“神通”,方可神完气足,天人合一,心手相忘,理法浑然,兴到画成,最终把实、意、形、神、法、理、情融于绘画之中,以达绘画艺术之高境、妙境、化境、极境。
绘画要讲法则,无法则就无基础;但法则要成为化机,无化机就无创造。死抱法则之人,因循守旧,没有创新,其绘画难以长进。懂得法则而有变法、善于创造之人,才是绘画之得道者。
“师造化”,表现了“无我之境”,以对自然物象忠实描绘为主;“得心源”,表现了“有我之境”,以抒发主观情怀实现艺术家个性特征为主。宋画偏重于“师造化”,故多精细具体描绘;明、清偏重于“得心源”,故多夸张写意,如徐渭、八大、石涛、扬州八怪等,张扬着主观个性;元代画介于宋明之间,在具体描绘和主观意兴之间追求,如王蒙《青卞隐居图》,黄公望《富春山居图》,既追求万水千山之笔墨,又畅达个人之意趣。
绘画创作,既不是纯客观写实,也不是纯主观臆造;既不做大自然奴隶,也不会是大自然主宰。自然中之“写生”或观察,用在创作中绝不是“写死”或照搬,而是随机构图、取舍自然、生动妙造、删繁就简、神遇迹化、意境无限。此即“外师造化”与“中得心源”之所在。
南朝宗炳“澄怀观道”之说,乃是中国画悟道之座右铭。所谓“澄怀”,即净化心灵,澄明心怀,就是老子所言“涤除玄览”,庄子所言“心斋”、“坐忘”;所谓“观道”,即以虚静空明心胸去观照自然之道。从审美角度而言,则是超然象外,得其环中,感受并领悟客体具象中美之本质和灵魂。
澄怀则便于观道,观道则应予澄怀。心怀澄彻,是审美主体之升华;观悟妙现,是审美客体之道显。在这主体升华和客体道显中,即可实现审美之最高境界。
“澄怀观道”作为中国画家审美追求和画家个人完善,其实是道学、玄学、禅宗、儒家思想之集合体现。道学在虚静无为中涤除玄览;禅宗在静虑思维、拈花微笑中领悟深奥;儒家在中庸修身中养性正心,“知者乐水,仁者乐山”,还有后来理学心学,“观万物而自得意”,以求领悟生生之意。
绘画创作要做到“含道映物”,首先在于消除“目障”,从而把“道心”作为主体必备元素,感悟“道”之至真、上善、大美,才能在审美上以道境反映客体,在创作上以道境表现客体,把这种感悟表达于画面,以达到“畅神”和“卧游”境界。《石涛画语录》曰:“古今法障不了,由一画之理不明。一画明,则障不在目而画可以心。画从心则障自远矣!”一即道,道明则心明,心明则可含道映物,不再有什么目障、法障。犹如佛家所云“五眼”,不仅“肉眼”明,且“天眼”开,“慧眼”生,“法眼”具,更有一双“佛眼”。画家具此“五眼”,将可勘透万物万象,彻悟画道。
道德精神反映于画道之中,就在于揭示和表现美之极致,把道德转化成艺术,即把美好之德转化为绘画之美:比如在道学之德方面,把混沌之德转为混沌之美、散淡之德转为散淡之美、纯真之德转为纯真之美、恬淡之德转为恬淡之美、寂静之德转为寂静之美、虚无之德转为虚无之美、朴素之德转为朴素之美、大象之德转为大象之美、大方之德转为大方之美、上善之德转为上善之美、自在之德转为自在之美、自然之德转为自然之美、无欲之德转为无欲之美。
在佛禅之德方面,把智慧之德转为智慧之美、圆通之德转为圆通之美、平和之德转为平和之美、庄重之德转为庄重之美、空灵之德转为空灵之美、静穆之德转为静穆之美、禅意之德转为禅意之美。
在儒学之德方面,把中庸之德转为中庸之美、和谐之德转为和谐之美、仁义之德转为仁义之美、诚信之德转为诚信之美、豪放之德转为豪放之美、柔和之德转为柔和之美、刚健之德转为刚健之美、包容之德转为包容之美。
还有诸如崇高之德转为崇高之美、廉洁之德转为廉洁之美、厚重之德转为厚重之美、博大之德转为博大之美、精微之德转为精微之美、深远之德转为深远之美、浪漫之德转为浪漫之美、含蓄之德转为含蓄之美、奔放之德转为奔放之美、大气之德转为大气之美、大度之德转为大度之美、自由之德转为自由之美、典雅之德转为典雅之美、博爱之德转为博爱之美等等,真正进入“德通天地”,“众美皆从”之艺术王国。
道德精神、画家人格及绘画作品,三者在道德境界上相融合,以道德精神为本源,提升画家道德人格,从而使绘画在不同角度、不同层次表现道德之美。在这里,道德之美和艺术之美通过画家人格而统一起来,画家是道德之人格化,艺术作品是道德之物化。具备大道德之画家可成为大画家,成为大师;具备大道德之绘画作品则可成为伟大作品,成为永恒艺术!
摘录于北京宝艺苑艺术馆
审定于2014年惊蛰日
作者:刘亚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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