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城月夜(6)
七十年后,徐悲鸿成为画坛一代巨匠,他的画作,只要是尺幅稍稍大些的精品,落槌价都是惊人数字。如《放下你的鞭子》、《奴隶与狮子》,拍卖价高高在六千万左右,《愚公移山》也拍到了三千万以上。倾注大师一腔激情,又是表现大师爱情故事的《台城月夜》,如果能保存下来,拍卖价恐怕还要创出新高。从这个角度,真的是可惜了。
自从那天在中央大学美术专修科课堂见到蒋碧微,孙多慈就预想到了后面可能会发生的一切。她读过许多才子佳人小说,国内的,国外的,情节发展至此,结局都是一样。后来到徐悲鸿画室来,看见原先摆《台城月夜》的地方空空荡荡,就知道她的担心已经变为现实。
徐悲鸿身心虽然疲惫,但看孙多慈进来,两眼还是熠熠生出光亮。"可惜了,真的可惜了。两幅好画啊。"他说。
孙多慈为他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到他的对面,安慰他说:"画在先生心中,什么时候想动笔,先生还可以再画的。"
听她一说,徐悲鸿的心豁然开朗,他点点头,"是啊,她可以把我的画拿走,但她不能把我的心拿走。"立起身,他把两手叉在腰间,在画室里来回踱了几步。"好,说得好。我犯不着和这种女人怄气!"说得快活了,他把手向孙多慈挥挥,"给我把纸铺上,老师今天要为你画张画!"
孙多慈素描《人体》,写于1934年春。
孙多慈快活地笑了起来,"真的?先生还没有给多慈画过一张画呢!"于是,忙不迭铺纸,磨墨,然后静静立在一边,看徐悲鸿把笔提了起来。
是一张《睡猫图》。三两杂石,四五蕉枝,睡猫蜷曲卧伏,两眼似睁似闭,"清芳来入梦,嫱懒睡乡甜",猫的懒散,猫的警觉,猫的乖巧,都在寥寥几笔中勾了出来。把自己心爱的女子比做猫,而且还是一只温驯的睡猫,既贴切,又形象,多少还有深爱不尽的意思。
孙多慈立在一边,心如蜂蜜,随他画笔舞动而波动。微微一团红晕,从她耳根处,一直浮现到她的脸上。
丢下画笔,徐悲鸿抱着双臂看了看,画境平和温醇,画意悠长深远,他自己也感到非常满意。之后他取出一方印章,在画面的左下方,两手紧压,重重地盖了下去。"这是我的一方闲章,仔细看看,能不能认出上面的四个字?"
孙多慈一眼就辨出来了,上是"大慈",下是"大悲"。
"知道什么意思吗?"徐悲鸿问。
当然知道。但是绝对不能说。
这是徐悲鸿近日为自己刻的一方闲章,也是最可心最喜爱的印章之一。当初想到"大慈大悲"四字,他几乎快活地要大叫出声。看似平淡的四个字,既隐含了两个人的名字,又隐含了两个人的感情。夹于其间的"大",可以理解为大爱无边,大爱无涯,大爱无时。
这,就是徐悲鸿对孙多慈最直接的表白。
孙多慈笑如小鸟。
徐悲鸿把孙多慈揽在怀中,轻轻抱了抱,说,"我仔细考虑过了,你还年轻,你不应该卷到这场风波里来。"又说,"老师希望你为他争口气,就把全部精力放到学业上来,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中央大学艺术专修科。老师等着你!"
孙多慈深深感动了,她想说些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眼里闪着泪花,她使劲地点着头。
中国画《公鸡》,立轴,孙多慈作于1951年春。
作者:王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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