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到微信,
请点击右上角。
再选择[发送朋友]
或[分享到朋友圈]
2015-04-30 00:00
(文:朱篱/图:朱篱/本文由作者授权“artspace-艺术汇“发布,转载请注明作者和出处)
我七岁离开故乡。那以后,似乎我的一生总是在一个无法实现的还乡的梦魇里,时而半醒,时而远离。我始终刻骨铭心地记得那一日天清云淡,年幼的我站在老家土屋旁的竹林小道上——无名野花,淡粉色的花朵静静立在生了青苔的石上,一幕幕山脉在蓝色轻霭里娴静不语,我是一个7岁的乡下姑娘,迫不及待地向青梅竹马的玩伴宣布我就要去城里了。
仿佛这一走就是一万年。不对,事实比一万年更久,因为那以后我的故乡竟然也在短短几年中消失殆尽,消失成一个幻觉。我的故乡成了一个永远回不去的,只存活于梦魂深处的所在。改革,开放。村子里不再有人,年轻人归乡只为给老人送终。祖父母辈相继离世,父母辈进城,而那些荒芜的坡地和被污染的水稻田,没有野花的房前屋后——我渐渐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匹失了群的马,没有家的土狗,或者其他任意一件奇怪的东西,我奇奇怪怪的孤独的在这个并不属于我的世界上走来走去,有时候甚至风风火火,如同一阵无名的愤怒促使一个疲惫的灵魂爆裂。
原来所谓还乡,真的只剩一种被一棒打昏的痛觉。
后来我终于越走越远,那也许是源于一种类似美梦破灭的绝望。也不是绝望,真的绝望了也许就无所谓了。那大概是一种不停被牵扯的痛感,但你永远找不到谁在牵扯你,源头在哪里。而我永远无法停止寻找。我甚至企图去地球的另一边找到童年时代见过的那片清淡的山水!故乡故乡,故乡在无数帧夕阳的碎片里,碎得那么无可挽回,如一地清亮的时光刹那间溶入泥土,而我站在这镜像边,只来得及目瞪口呆,而后是长久地愤怒,不可磨灭的愕然。
而故乡的影子无处不在——许多年以后,当我终于为还乡走得如此之远,在一个连白天黑夜都与故土颠倒的地方,我终于明白哪里也没有我的故乡了。于是我聊醉于陶渊明的诗集,抑或董源的《溪岸图》。童年的只山片水闪闪躲躲,在一堆发黄的故纸上。而当我在异国的落日斜晖里和卷遥想起自己家乡的竹岸流水来——一九八几年的中国,四川,溪流翻越原野,野雾濡湿洁白稻花……我突然又想起云梦泽来,想起唐宋的诗人们总是以一种无限神往的语气提及这片消失在上古时代的浩渺湖泽。
那一刻我觉得唐宋人是幸运的,因为他们出生的时候,云梦泽就已经消失了,他们只是在古书上读到了云梦泽而生出一种纯粹的神往。
而我的云梦泽就毁灭在我眼前,活生生的,血淋淋的。
人活着究竟是为了名为了利,说到底哪一样也和我没有干系。而所有那些使我魂牵梦绕的人和物,炊烟,清岚,早已飞散,仿佛一幕大戏,我刚刚看了个开头,正兴味盎然,所有演员和布景便突然间以一种不可理喻的方式集体消失在舞台上,而后又来了其他演员,但不久他们也消失了,然后又是新的演员新的剧情。我目瞪口呆,我的目瞪口呆终于又成为了一种习惯,我就那样陷入一种长久的怅然若失,满目艳绝世界,不及一堆故纸。
来源:Artspace—艺术汇
分享到微信,
请点击右上角。
再选择[发送朋友]
或[分享到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