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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画

  当年二祖站在雪地里要达摩祖师给他安心。达摩问他:“将心来?”二祖该是瞪大了眼睛,说:“觅心了不可得。”达摩祖师答:“吾与汝安心竟。”这之后,禅宗在中国传灯续脉,灿烂至今。

  这听起来似乎有点晕晕乎乎的。

  “心”是啥样?如何见得?就像咱们没在深深的海底要举出海水般的难。这个地方用今天学习知识的办法来使劲怕是行不通。

  现代学术把禅归在宗教里、哲学史里、思想史里或者文化史里当知识的学问做,实在有点不相干。仿佛掐一枝雪中绽放的梅花做成标本摆在植物博物馆里供人研究、观赏,是一?是二?是不一不二?还是不三不四?

  梅花绽放,而研究的人,观赏的人往往就这样把活泼泼地春天的讯息轻轻错过了。

  芸薇让我写点啥。我欣然慷慨痛快地答应。

  不知咋的,一落笔就写下这个“心·画”的题目。简直是自不量力自讨苦吃给自己找麻烦。

  当年马一浮老人听说熊十力要在《新唯识论》里写《明心章》,告诫“‘心’,诚不好说”。我能写出些啥?大师都难说,何况咱这区区凡俗小子。开始几天心里有点紧,愈发一个字憋不出来。慢慢学着放松下来,文字开始往外溜达。

 

  “心”是本来自在自然呈现的。

  就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吧。当然,真能说到不着两边,芸薇和她爱人燕凯会给我拍拍脑门认可的。

  就当这是芸薇两口子考我,卷子是要好好答。但是“爱咋咋地”吧。闻章老师曾送给我两句话:“努力不努力,放下放不下。”这会儿得用用。说到这儿,芸薇燕凯兄当一笑耳。

  此心本不可得、本不可见。而山河大地、言语动默、日用作为何尝不是此心呢?古人讲“心物一如”,讲“心外无物”。不讲“二元”、“常断”之见,只是个直指,明心见性,不离现行,朴实无华。

  芸薇下手即在此处,画画见心,明心画画。得心应手,两相照应,相得益彰。

  文字本身即是实相。故传得心法,方能不立文字亦不离文字。通达者从文入观处处方便;拘滞者碍于文字二元隔膜,把心物、技道、体用等等分立,实在也是个遗憾。自古圣贤苦口婆心,帮助大家消融的也在于此,而契入之关捩在于——实践。

  阳明老人提出“知行合一”。知得即行得,行得即知得。本来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所谓实践出真知。这里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

  中国书画贡献于世界,其中重要一环是以其实践性直接呈现生命的本然,直接超越了言语、文字、概念、思维。

  芸薇和燕凯兄就在这里直接下手。他们动真格的,真参实修。燕凯兄与台湾慧门禅师有宿缘,随师深入实践看话参禅的古老禅修方法,颇有所会。我见过他逼拶参究的几则文字记录和视频,深为感动。这里蕴含着探究生命真相的勇气和真诚。芸薇受其影响,也有参禅的实践。而更主要的她是亦禅亦画,以画画做了参禅的方便。她将禅与画视作一如,在融通二谛上下着功夫。画成一切成,一真一切真。

  今年春节前后,芸薇陪着燕凯在台湾打了两个月的禅七。回来后我问她参得如何?她笑着说:“不如何,哈哈。”不过再看她的画,却大有进境。呈现的是如其人般的天然舒展,自在无邪。内在的力量流淌在笔墨间,此力乃是内熏的心力。

 

  看她的画即见了她的心。

  今日中国画愈加关注图式、技法、题材等等,多以风格面目之特立为评价的标准。这是西方艺术观念的影响和中国文化转型的结果。西方绘画这二三百年风格、流派、思潮、主义层出不穷,你方唱罢我登场。后来出来一个杜尚,仿佛令西方艺术愈加有些茫然。理论家为现象的存在寻找答案和理由,但不管如何说,杜尚甩手走啦。西方走马灯似的是相上的变化。就像爱打扮一天三开箱,衣裳时时变,人还是那个人。中国画若继其后尘,将会展现个啥样的未来?

  中国文化讲究变化气质。在书画艺术中,人也始终是在场的。儒家的祛习复性,道家的返璞归真,都是在提升人的格儿。若说艺术高级,玩来玩去人不进展,不知玩的是啥艺术?干嘛要玩艺术?!

  艺术要高级还得人高级。

  在今天文化语境下,中国书画艺术颇感不具自信,是中国书画所依的根本在动摇。

  流浪的孩子到哪儿都不安心。

  中国书画从来是以“游”的态度对待“艺”的。“游”的态度是啥?“朝夕游焉以博其义理之趣,应务有余,而心亦无所放矣。”心无所放即是“达其情性”,“应务有余”自然能“形其哀乐”。其志在“道”,其功向内,反求诸己,达本道明,形之于外,自然文质彬彬。

  有朋友担心这样的话,艺术风格会不会雷同?乃至还能不能形成自己的面目?人各殊气血,各异气质,识得本来,表达出来自然不同。是谓“君子和而不同”。“和”的是本,人人平等一味者是;“不同”的是自我的气质韵致,此不同得之天然。董其昌说“气韵非师”,石涛说“我之为我自有我在”。若给董其昌脖子上安个王羲之的脑袋,给石涛的脖子上安个荆、关、董、巨的脑袋,咱看着怎么会舒服?河流一贯而下,上中下游的水流各有不同,而水性却是一致的。鼓荡一种情绪,强大一个自我,做搬弄眉眼口鼻的努力,建立个不同于人的样子,意义能有多大?

  “曾经在幽幽暗暗中追问,才知道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都批评这个社会浮躁,说这话本身是否又给这个社会加了一重惊惶?自己常常在幽幽暗暗中忏悔。

 

  平淡即真,从容乃大。

  说这么多,其实是为了说该怎么看芸薇的画。东方和西方对待艺术的起点、态度、过程、诉求颇有不同。是故从哪个角度看芸薇的画很重要。芸薇的画太中国,太朴实,太纯粹,用现在流行的观念、标准看她好像不太相应。看她还是依着中国文化的传承来。

  人养画,画养人;人即画,画即人。这么画画其实对画画、为人要求更高。这个“高”不是高推圣境。道不远人,只在百姓日用的现行中。对芸薇来说,“道”在心手相应平白的表达中。

  有一段时间我曾冒过学画的念头,逮谁问谁怎么画画。到芸薇那儿,她说:“就这么画呗。”说的真不着边儿。

  她画画很随性。纸不管大小,扯过来就画。画面一笔生一笔,不做作,不拧巴。浓淡干湿也是自然而然,没觉出有多少技术含量,但分明又感到有含量。你感到她的意识没有留在哪个地方,又分明觉得处处有神。无意让你松快,有神引你玩味,是越咂摸越有味。看她的画让我知道什么叫“品味”:耐品有味。舒展和清凉会慢慢在你心里升起来,这叫感通、通会。其实叫啥并不重要,读她的画能滋养观者的心灵,这才重要。

  芸薇不是不关注技法和训练,他在霍春阳先生的高研班学习过,下过实在的功夫,只是她随学随化,没染着在相、用上。

  观画的心、眼往往是有取舍的。五色本然,以取舍之心观五色会使目盲。很多人觉得花鸟画太难创新,这是取相说相,心为相迷。五音、五味皆然。

  以今天学院里教出的种种标准,或以风格、范式来论芸薇的画,似乎觉得尚欠成熟和独到。风格的确是品评艺术成就的重要标志,但它是自然长成的。芸薇画画路子正,眼界宽,格调高,没有割裂人与艺术,日后当有大成。值得期待。

 

  成无所成,乃为大成。

  其实,画画写字,包括欣赏字画,玩物适情,是心灵的游戏,欢喜就好,和卖多少钱出多大名有啥关系?芸薇画画干净单纯,给她扣上大画家的帽子,穿上一平尺多少多少钱的衣服,总觉得是对她画的亵渎。她和燕凯现在需要写字画画换取生活,但所谓艺术的社会属性、金融属性只是他们手里的沙子,处置是由她们的。她们本来并不在乎。

  将来芸薇和她的画会怎样?谁知道。那谁说了算?谁说了也不算。

  博士入学复试的专业面试时,有位考官问她将来有啥理想?她当着几位一字排开的考官,在严肃的考场里随嘴儿溜出一句:“当家庭主妇。”又一不着边儿。

  平白是一种力量。不使劲的劲儿她会使。

  王阳明的一个学生拿着学写的诗给老师看。老人家说太使劲啦,学诗亦是“尽份而已”。这是老师对学生的至爱。不逼迫、不压制,几斤的称称几斤的东西,舒展自在。我们从一开始上学,就有个声音老往耳朵里灌:“不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劲儿有些地儿可用,有些地儿不可用。因为这劲儿,中国多少人没少吃苦。

  当冒牌“将军”最拧巴。兴许将来哪一天有说芸薇是个大画家,大家不必觉得惊奇。但是您放心,她自己肯定不会说自己是“画家”的。

  咱不知道芸薇有几分天分?但总感觉她有天分。她的画里有丈夫相。干干净净的,不小气,不拘束,不粗放,肯定、畅快、亮堂、自然。

  芸薇骨子里清亮。

  啊,差点忘了:芸薇的字写得好,跟她的画儿一样。她用画画的办法写字,用写字的办法画画。不知怎的,看她作品常让人想起白蕉。两口子去上海啦,难道这也是天意?我不知道。

  好啦,打住。作业交上,时间拖得有点长,芸薇燕凯兄,见谅见谅。

  胡庆恩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学博士

  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

作者:胡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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