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 降龙博山炉 通高22.5cm

1985年陕西省宝鸡市出土

博山炉是一种流行于汉晋时期的焚香器具。这种香炉以“博山”为名，是由于它特殊的形状。

宋 吕大临《考古图》中著录的博山炉 

（《考古图》卷十 十五）

文字已这般引人入胜，更有幸的是，20世纪以来的考古发现将这些曼妙器物从历史的尘埃中重新发掘，诸般宝器如实呈现在我们眼前。当现实与想象相遇，竟毫不逊色。

1968年，河北满城中山靖王刘胜墓出土的错金博山炉大约是此类器物中最负盛名的一件。

西汉 刘胜墓出土错金博山炉

高26cm 腹径15.5 cm 河北博物院藏

这件错金博山炉主体包含炉盖和炉身两部分，炉盘和底座由插销锁定，炉盖呈现为层叠嶙峋的山峰，扣在豆状的炉身之上。整体观之线条流畅、状似水滴。错金博山炉体量不大，但细节极尽精巧、引人入胜：在山形炉盖富于动势的丘壑中，匠师将各色野兽点缀其间，细细分辨能看到腾跃的老虎、机警的猴子，以及伺机捕获它们的猎人。炉身上部装饰的山峰和海浪与炉盖造型相呼应，形成一个整体。博山炉就如同一方小世界，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情节在此上演。

刘胜墓错金博山炉线描图（摘自《满城汉墓》）

错金装饰的云纹缠绕着博山炉，匠师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将这小小香炉修饰成一处仙境。我们不妨想象——当炉内的香料点燃时，烟雾从炉盖隐藏的孔隙弥散而出，犹如山间的青岚。缥缈间，海山与猛兽都变得影影绰绰，不再清晰……此时，博山炉不再是一尊香炉，而是烟幕与山海共同营造出的神秘场域，一处缩微的海上仙山。

博山炉因其炉盖为山形而得名。现存文献中最早记载这一名称的是《西京杂记》，该书托名葛洪，成书年代约在东晋。而在博山炉出现并开始流行的西汉时期，这种器物则以“熏卢（炉）”自铭。尽管“博山炉”之名晚于此器之实，但这一称呼却准确概括出它的特点。

在刘胜墓中，除了错金博山炉外，还置有另外三件造型简洁的铜熏炉，显然熏香对于贵族阶层而言是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博山炉特殊的形态，自然也赋予了它特殊的意义。错金博山炉出土于刘胜墓后室侧室，根据墓葬形制和器物组合关系来推测，这间侧室对应的是中山王地下宫殿中的浴室。错金博山炉被单独放置在侧室，极可能比照刘胜生时的场景。

在水汽蒸腾的房间内，燃起博山炉，使用者身心松弛享受着一切。袅袅的青烟带来安神香气，烟雾中若隐若现的缩微仙岛，营造出一种模糊了现实和想象的氛围——若即若离、望之若云的仙山仿佛唾手可得。这与其说是一种奢华的享受，不如说是以精密技艺处理的视觉手段，加工现实生活，使其达到某种理想境界。

西汉 窦绾墓出土镂空博山炉

高32.3cm 底径22.3cm 河北博物院藏

海上仙山的传说，早在战国时就在燕、齐之地广泛流传。人们相信蓬莱、方丈、瀛洲这三座仙山就在渤海之上，掌握不死药的神仙居住其中。

秦始皇兼并天下后，曾派专人入海寻找仙山，演化出后世种种或神秘或传奇的故事。其实不难想象，帝王们生时占据权力巅峰，更渴求将这种权力无限延续下去，因此不死和成仙便成为他们内心深处的渴望，不惜为这一点便耗费人力物力、穷尽心血去追求。

西汉 鎏金竹节铜熏炉
高58cm 底径13.3cm 陕西历史博物馆藏

到了汉武帝统治时期，武帝对仙山的渴求并没有丝毫逊色，任用齐地方士少翁、栾大等为他入海求仙。少翁曾向武帝进言：“上即欲与神通，宫室被服非象神，神物不至。”因此武帝在甘泉宫修建太液池，“池中有蓬莱、方丈、瀛洲三神山，以象海中神山”。

错金博山炉出土于西汉中山靖王刘胜墓，他是汉景帝刘启之子、汉武帝异母兄长。满城二号墓即刘胜妻子窦绾的墓中，亦出一件镂空博山炉。

西汉 铜力士骑兽博山炉

高23.9cm 宽10.1cm 故宫博物院藏

博山炉这一特殊器型如此集中出现在武帝朝，尤其是与武帝关系紧密的皇室贵族墓葬中，绝非一种偶然现象。联想到武帝统治期间对于求仙的渴望与追求，这些设计巧妙、装饰靡费的皇室定制，大约即是武帝为招引神仙而制作的特殊器物。

博山炉流行的背后，是席卷武帝朝的新风尚——这种华美而充盈幻想的特殊器物，将熏香和帝王对仙界的渴望联结在了一起。

本文节选自《藏器——青铜器的文化与收藏》中

《升降随长烟：汉代的香炉》一文

作者：莫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