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浙江，画说苍南，是我们画说桐庐、画说余姚之后的第三站。今年七月，我们一行十二人从浙江、陕西、四川、广西、江苏，分别有中国美术学院、西安美术学院、四川美术学院、广西艺术学院等来自全国不同院校和艺术机构的画家们在一年最热的季节来到了苍山之南的苍南县。

　　苍南县位于浙江省的最南端，其东与东南濒临东海，西南毗邻福建省。我们初到苍南就被这里的独特景色所感染。苍南境内突兀地升起了一座海拔753.3米的望州山，这望州山在苍南境内显得十分雄峻，你若乘高铁到苍南，从杭州始发仅需三个多小时。一路上崇山峻岭，火车快进苍南，隧道、涵洞一个连着一个。你便感慨如若不是这条铁路，你可能一生也穿越不了或者到达不了这些山间。几次前往苍南，我和朋友们都在谈论着这样的地区山连着山，这山与山之间，我们穿越了一道又一道，如若没有那些开路者，我们便无论如何也看不到这些山间的美景，更不可能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到达苍山之南的这片热土。

　　走出高铁站，那火辣辣的阳光灼灼地晒在你的身上。仰望天空，那久违的蓝天白云。苍南的朋友们早已等候在高铁站，迎接我们背着沉重画具的一行。苍南境内属鳌江水系，在水流的作用下使这片地表风化活跃的地区坡地沟壑纵横。与当地的朋友们一交谈却又发现他们的口音里有着明显闽南、浙南混杂的语音。一天走下来更让你吃惊的发现全国五十六个民族中该县竟有了三十八个民族在此居住。这里朋友们的性格活生生的就像苍南你所看到的倔强的望山、宽阔的大海、沟壑纵横的山涧，直率、倔强、坚定、柔韧。

　　朋友们带我们去苍南的碗窑画画，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只有十多户人家的小村落，你来到碗窑，被那依山而建的碗窑遗址和村落美景深深吸引。我们去的那些天可能是苍南最热的那几天，我们背着重重的行囊艰难地向上攀行。当地的朋友和画家们尽量从我们的身上减轻负担，捡那最重的东西背在自己身上，直到碗窑村口我们相互望去，衣衫均被汗水打湿。走访了几位碗窑的村民，他们告诉我们，祖先们曾在这里生产了浙南一带最多的民用碗。他们自豪地讲，祖先们生产的碗是我们家家户户都用的那种粗碗，你别看它粗，它却是生活必须的。

　　我们每个人都寻找着自己合适的角度架起画架便开始作画。我努力寻找了民居廊道下自认为是最凉快的地方便开始作画，两个小时过去，我已热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午饭后，我已体力不支。在当地朋友们的介绍下来到了一家农舍，看到我们来了，农舍的朋友们便端出凉茶，我们大口的饮下清凉的大碗茶。朋友们谈着碗窑的故事，谈着祖先曾在这里的辉煌与业绩，谈着曾在这里过往的文人与墨客。我给朋友们讲，下午我们还要再画，是否能给我们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当地的朋友们爽快地给我们让出了长椅和他们的卧房。短暂的休整，我们又在碗窑村的古戏台下画画，画了不足二十分钟，那下午阵阵的热浪再次让我们感受到了那江南的潮热。就在你几乎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突然有一股清风直直地向你吹来，回头望去，原来是当地的朋友们不知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借来了农家的电扇，扭扭曲曲，弯弯长长的架通了电线，真是说不尽的感激。你再望去，几个朋友的身后都转起了电扇，我们的身旁都放着一碗清凉可口、可以映见头顶蓝天的大碗凉茶。这个群山环抱中的村舍和僻静村舍乡邻的关怀，亲近地驻在了我们每个人的心间。

　　碗窑村落不大，建筑形式却多样，有二层的吊脚楼，有八面八角的建筑和翘檐尖顶的建筑，有杆栏式建筑，也有传统的木构和砖混建筑。建在半山间的古戏台因地势而限，戏台与三宫殿离的很近，两者间回旋的余地很小，屋檐与翘角几乎可以触碰得着。古戏台顶为歇山形制，戏台藻井有近百幅小型壁画装点而成。三宫殿造型夸张，色彩鲜艳，一点都不失其村落建筑的王者风范。当地的朋友们反复在我们面前讲起，你们别光画碗窑，你若是到矾矿看看可能会更能激发你们的灵感。我们从朋友那里打听矾矿是什么，他们给我们讲了矾矿的过去和现在。朋友们一听是工厂都觉着应该与我们记忆中工厂别无两样，其想去的兴趣都不大，我们已被碗窑、霞关深深地吸引。在当地朋友们的劝说下，此行的最后一天我们去了矾矿。一到矾矿，我便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宏大的建筑全然不是我们印象中的工厂的形制，那建筑上所残留的历史与时间的痕迹，那锈迹斑斑的钢架与铁管，那满身伤痕的机车与脚架，那纵横厂区的管道与支撑厂房的复杂结构让你深深地震撼。蓝天白云下，那高耸的烟囱、轰鸣的机器声，只听同行的朋友们说，太好了，太棒了，太入画了，可惜明天我们将告别这里，我们何时才能再来，太美了。在画家一片唏嘘的叹息声中我们告别了矾矿。我们和苍南的朋友们说好，等天气凉快一点，我们一定来画矾矿。

　　回到杭州，我的心情一直不能平复，被矾矿深深吸引。矾矿是一家采炼联合的工厂，你几乎无法想象在这崇山峻岭中却雄雄伟伟、端端庄庄有一座闻名世界的矾都，它饱经沧桑，距今已有近600年的历史。这里矾的储量占全国储量的百分之八十，占世界储量的百分之六十，你面前古老的矾矿其机器仍在艰难的轰鸣中。

　　“意境时空”摄制组问及我，你十年矿区写生，哪一个矿的景色让你最为震撼。我便脱口而出，是苍南的矾矿。通过我的描述，他们的心情和我一样被点燃了，几天后我便带着摄制组第二次来到了矾矿。苍南的朋友们说，天还很热，我对朋友们讲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实在还想来看看矾矿。

　　回到杭州，我给四处的朋友们打电话鼓动大家去画矾矿。几天后我们自己驱车带着我们能带的所有画具住在矾矿，一画就是七天。烈日下人人的皮肤晒得焦黑，但是我们初次收获了矾矿。告别矾矿前我们相约，我们将再来矾矿。苍南的朋友问我，你为什么如此钟爱矾矿，短短的二十多天你三次来到了矾矿。我告诉他们，矾矿有一种意志，一种无数劳动者的意志物化在了这古老的矾矿身上。我们相信一切事件、一切事物都是有意志的，我们在古老的矾矿领略到了这种被人格化了的意志。我们期望那矾矿的意志、那百年来多少劳动者的意志能在我们的作品中被发掘，能转化成我们作品的意志。

　　苍山之南，蓝天之下，你如若没有深入苍南，你便无法领略苍南的山之雄、海之阔、地之险，你更无法领略那苍南聚合了三十八个民族和苍南人豁达坚韧的性格。你如若不去矾矿，无论我们怎么讲矾矿之雄、矾矿之美、矾矿的意志，你也只能是搜索你记忆中的工厂而联想。去苍南吧，那是一片热土，那里有灵溪镇、龙港镇、藻溪镇、桥墩镇、矾山镇、赤溪镇、马站镇、金乡镇、钱库镇、凤阳乡、岱岭乡，那里更有古老的矾山屹立在群山怀抱之中。

　　中国美术学院教授

　　周刚

　　2014.09.15

作者：周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