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梦媛谈朱凯作品：

　　朱凯近年的作品，开始朝着他的出生地回归。江南一带少见藏区的湛蓝天色和灿金佛光，天空因多雨而时觉晦暗，水域众多滋长蓊郁草木。他笔下的景物也逐渐褪去鲜艳强烈的色泽而变得水墨氤氲。流水和山石是他画中最为突出的两类意象，仿佛是宋代文人山水的画意。然则细味之下，又似乎全无“气象萧疏，烟林清旷”的风致。溪水自是蜿蜒，湖面也还静谧，但怪石嶙峋森然，盘踞于画面的突出位置，在水面投下深色的阴影，让人隐隐不安。朱凯笔下的江南水石，当然已不是宋人笔下清逸手卷——他们与世界相处融洽，活得那么恰当好处，内里所剩不多的不平被隽秀山水抚慰消解。朱凯的水石，大概要远追魏晋的碎影浮光。作品背后传达的不安感恰如那个动荡年代士人心头的惶惑，横亘的大石仿佛象征一种执拗的不合时宜。它们漂浮在半空，仿佛盘旋在人类心中无法拂去的阴影和执着，好像晋人梗着脖子，硬要漱石以砺其齿。

　　近期的“枕流”系列，又着力于表现流水。这些作品中时常呈现大片水域，画面整体偏于柔和，已经很少看到石头突兀的硬线条，而以温和的笔触描绘溪涧湖泽，淋漓酣畅，各得其妙。这类作品中，常常让人觉察到明丽的光线。有时，那光仿佛是晨曦或晚霞，经过密林的过滤变成青绿的萤火，仿佛春林沐月，呈现温柔生机；有时，那光又似乎是暮色或星辉，偏于冷冽的蓝紫，透露出神秘气息。具有明丽色泽和温和笔触的“枕流”系列，与以水墨为底色，显得冷峭清峻的山石系列对比鲜明。水，随物赋形，利万物而不争，自由圆融，是一种柔性的力量。如果说“山石”系列象征着作者内心的某种坚持，那么“枕流”系列则以流水品格暗喻着某种和解——山石砥砺，岁月润泽，终究归于圆融、平淡，然而，在奔流入海那一瞬间终究激起一片光芒璀璨。

作者：程梦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