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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势漫谈古人论书,常以“势”为先,中郎曰“九势”,卫恒曰“书势”,羲之曰“笔势”。可见,“势”作为一个重要的美学概念,一直是历代书法人阐发、玩味的话题。古人常以“识势”、“得势”等来褒扬优秀的书法家与优秀的书法作品。把“取势”作为书法的主要基本功。
“势”为何物,虽然不能用一句或几句话来概括,但是,只要你在意,按着古人的路径去探索,或许也能抓住它的一鳞半爪。
据说,历史上,兵圣孙武算是最早认识到“势”的人。他曾言:“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孙氏所议之“势”,是置于千仞之上的“如转圆石”所具有的那种状态,属于一种将发而未发的静态中的蕴涵的动态,以及其所具的高度、位置、形状所蕴含的力量、方向、和速度。可见,古人对“势”的理解,与当今字典里对“势”的注释——“一切事物力量表现出来的趋向”、“自然界的现象或形势”、“姿态”等内涵相吻合。
在日常生活之中的“言势”之词:诸如“形势”、“气势”、“姿势”、“态势”、“扑势”、“架势”、“局势”、“趋势”、“优势”、“劣势”、“势在必行”、“势如破竹”等言势之词,以及书法评论之中的“取势”、“顺势”、“气势”、“力势”、“居高临下之势”等,也是屡见不鲜。
“势”,作为自然界中的普遍现象,人们又根据其来源之不同,又分为“顺势”、“逆势”、“弹力之势”、“重力之势”等等。从物理学的观点来看,其中的顺势得之于自然,逆势得之于左右,弹性之势得之于曲直,重力之势得之于上下。而兵家重“形势”,拳法重“扑势”,书法讲”气势”。总之,“得势”,便已操胜算。
在书法领域,所谓的“远取诸物,近取诸身”,所谓“夫书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阴阳生焉;阴阳既生,形势出矣”(蔡中郎《九势》)。讲中国文字的象形特征肇自于自然,文字的本身存在着阴阳两种对立和相互消长的力量,以及在这两种力量的相互作用下,字的“形势”才得以产生。事实上,在书写过程之中,无论是“中锋以运笔”、“侧锋以取势”、“无往不回”、“无垂不缩”,还是“欲下先上”、“欲左先右”、“顾盼照应”、“险中求稳”等等,均是在阴阳两种矛盾获得调和统一的条件之下,使动力感和潜在的运动跃然纸上——落墨成形。由势而造形,“势”在创造“形”的同时,所谓的“书势”也体现了出来。
书势作为一种现象、一种单行规律,它既体现于每一种点画各自顺从着的、各具特点的姿势、形势、与态势,又体现于书写时的冲动、力量、瞬息间的平衡以及动力的相互作用等方面。也就是说,所谓的“书势”,就是在一定法则“约束”下的毛笔运动的“趋势”、“力势”。
“渴骥奔泉”、“怒猊抉石”,古人的书评既言其势,亦喻其力。所谓“粗不为重,细不为轻”,是缘于笔锋运动的“轻”与“重”方面的“势”的千变万化,才使点画显示着千变万化的力感。
蔡邕的《九势》为之滥觞,传东晋卫夫人《笔阵图》曾有对运用笔势的充分发挥。比如横画要“如千里阵云,隐隐然其实有形”;点画要“如高峰坠石,磕磕然实如崩也”等。比如什么“陆断犀象”、“百钧弩发”、“万岁枯藤”、“崩浪雷奔”、“劲弩筋节”呀,什么“若坐、若行、若飞、若动、若往、若来、若卧、若起、若日月垂象、若水火成形,俏悟其机,则纵横皆成意象矣”呀,这些比喻与拟人的手法,全为评书者对书势的描述与渲染。
“势来不可止,势去不可遏”,书法中变化着的点画形态,无不由笔势的变化而生。形随势变,所有阴阳组合,都处于对立统一状态。所谓理想中的点画,就是在把握好时机,顺势而写的情况之下产生。相反,如果背势违势就会产生败笔。
至于“疾势”与“涩势”,这是笔锋运动过程中的主要矛盾。处理此类矛盾的关键在于掌握好笔锋运动的态势,所谓“疾势”,意味着用笔自然、利落、大方、痛快淋漓、不偏颇,不做作;而“涩势”则意味着用笔沉着稳健,有力度,有重量,能留得住笔。
“下笔如放箭,箭不欲迟,迟则中物不深”(丁文隽《论书》)。习书者无不清楚:虽然作书落笔快有天机超逸之谓,但是落笔慢会有风骨凝蓄之效。如能做到:能疾而出之于缓,能圆而出之于方;能疾而缓,不流;能圆而方,不弱。所以说落笔该快则快,该慢则慢。快中有慢,慢中携快,快快慢慢,慢慢快快,只有两者互相照应互补,彼此促进,彼此映发,方可达于超逸、赏会、双臻其妙的境地。如姚孟起《字学忆参》所讲:“则笔笔呼应,字字接贯,前后左右,一气相生”又如崔瑗《草势》所言:“远而望之,摧焉若阻岑崩崖,就而察之,一画不可移,几微要妙,临时从宜”。这里的“临时从宜”,便是书家用“势”的诀窍之一。
蔡邕的“凡落笔结字,上皆覆下,下以承上,使其形势递相映带,无使势背”,“九势八诀”等,讲的都是落笔结字常用的得势之法。“夫书势法,犹若登阵。变通并在胸前,文武遗于笔下。出没须有倚伏,开阖籍于阴阳”,汉萧何《论书势》将兵法引入书法。他认为,凡是高明的指挥家,对于军队扎营的部署都是如此的考虑充分。比如选择地形驻扎,要有利于防守和进攻,有利于后勤供应,有利于防止敌人偷袭;内部安排,营旅之间,要互为犄角,互相照应,保持相对平衡。只有使内外呈现一种“均势”、“力势”、“威势”的环境之中,才算得上为“攻守兼备”的“铁打营盘”。
此外,书写汉文字时的自上而下、从左而右、从外到内等笔顺,也决定着书法笔势的顺逆。还有所谓的一定的空间范围内的“位移”,即点画在形态上的变化,点画与偏旁部首在位置和角度上的变化等,亦能成为产生“势能”的一个直接的因素。所以古人认为,笔笔正直,状如算子便不是书。
所谓的“势如斜而反正,画似曲而反直”,所谓文从理顺,讲的均是顺笔之势,则字形成;尽笔之势,则字法妙。
“篆尚婉而通,隶欲精而密,草贵流而畅,章务检而便”,孙过庭的《书谱》中的数语就抓住了各种书体中“势”的要义。“修短相符,异体同势”,无论是甲骨文字,还是篆书、隶书、楷书、行草,无论其外形发生多大变化,其中内在的“势”都是特定的、一脉相传的。
“或烟收雾合,或电激星流,以风骨为体,以变化为用,有类云霞聚散,触遇成形;龙虎威神,飞动增势”,唐人张怀瓘对于草书之势描述得可谓惟妙惟肖。是的,草书最讲究“势”,较之其他书体,流动之中所增之“草势”,它虽有规范、程式,但更变化莫测,顾盼生辉,摇曳多姿,韵味深长,草若乏势,就失去了灵魂。
“行间之茂密在流贯,形势之错落在奇正”。行间之疏密不在于远近,而在于气脉贯通,笔势相连,行间自然茂密。形势之错落有致,在于字形之奇正变化,比之“抑左扬右,望之若欹”,草书结体的错落变化;“担夫争道”喻其行间参差中有避让,对比中有统一。试想,如果数十担夫相遇于途,或左让,或右避,或往来,互不相撞而彼此通行,此情此景以喻章法,其书势自会妙不可言矣。
所谓的“以积累为功,以涵养为正”,虽然由于书法隐在地反映人的本质生命与内心世界,所以它绝对与个人的传统文化修养有关,与个人的诗性精神有关,与天分有关。但是凡是成功的书家无不是先求用笔之精道,而后求笔势之超越。所以欧阳修《试笔》中就有“作字要熟,熟则神气完实而有余”之慨叹。试观古人法书,凡步入经典的作品,全是书艺精熟者所为。由于心手精熟,方显自然从容,笔随意到,气势有余。故书势又当以熟为前提。
曾有人认为,如果说笔势属于战术之势,字势属于战役之势,篇势属于战略之势的话,那么“书势”当属于点画结构的“位势”、“态势”,谋篇布局的“形势”、“阵势”以及整幅作品表现出来的“局势”、“情势”、“气势”,并由此看出的作者的优势、劣势,自然的、大势的、个性的势。我也这么认为:“书势”,实际上是对书法艺术的一种高度概括,或者说是对书法艺术效果的准确表达。
“书势自定时代”。各个时代不同的书风理念在影响着书家创作风格的形成。晋唐人循理,因势而生形,笔随我意,故其变化灵妙莫测;宋元人书尚态,以形而求势,笔到腕随,故其形式着意而布置。所谓“人品既殊,性情各异,笔势所运,邪正自形”(项穆《书法雅言》)。一篇《兰亭》,将晋人的风韵表现得淋漓尽致;颜真卿的《争坐位》奇纵飞动,笔势激越顿挫,整幅字势,如行云流水;怀素狂草,虽意态癫狂,而一点一画,皆自法度中来;米芾刷字,虽以欹侧取胜,其凝聚的内力使肢体挺拔昂扬,随势伸张;王铎的字气度恢弘,气吞山河,汪洋恣肆,矫健神武……正是由于他们作品中呈现的各自不同的“势”而使其风格都十分突出。
作者:何伯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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