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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正杰是一个靠直觉创作的画家,他从不造作地扯些飘渺的概念,只是用心地描绘他目光所及的人、物和景。然而,即便聂正杰的绘画技巧已经相当精熟,他的画面依然不时地溜出一股“土劲儿”,甚至“土”得相当呛人,这或许与他出生成长在农村不无关系。“土”在这里并非贬意,反而是一种酸涩和粗粝的真切感,而这种“真切”则鲜见于与聂正杰同辈的艺术家之中。
聂正杰的绘画语言源自于深厚的西方写实主义传统。这个传统曾经是人们赖以认识和理解世界的视觉途径,并构成了人们对于历史的表述和记忆。这个传统也同样深植于中国近几十年的艺术传统之中,但由于教育体制的僵化和意识形态的束缚,中国的油画家要不无法摆脱迷恋技巧的幼稚习作,要不帮衬意识形态宣扬大话空话,要不沦为伪文人画的虚情假意。而在这个市场经济活跃的新时代,写实主义绘画更大肆衍化为矫揉造作的媚俗欲望,在意淫和自慰中无限膨胀。
聂正杰的绘画却是个例外,并具备了相当的自足性和完整性。在一幅幅似是随意抓拍的画面中,既看不出他对于某种时髦美学陈词滥调式的追求,也看不到他对于写实精准性的刻意雕琢,酣畅淋漓的笔法勾画了各式各样的人。虽然画中人尽极做出复杂的表情和姿势,却更像是一具具缺乏灵魂的躯壳,漂浮在一个被聂正杰篡改的世界中。或者说,他们既像活在我们身边路人,又仿佛是隔世的灵魂。在画面与现实之间,聂正杰蒙上了一层缺乏现实感的空气,干涩空洞,它吸走了这个世界的全部光华,又重新为世界添加了一层含义。
游离在这种现实和超现实感之间,聂正杰找到了一种真切地表达方式,这种方式恰如其分地诉说着我们这个时代的生命体验。在荣获2012年约翰莫尔绘画奖的作品《存在》中,聂正杰不再描画人物的头部,而是任由人物在画面中凝固成一具空壳般的雕像,这种方式也反复被运用到后来的创作中。在这里,人,不再是具有性灵的血肉之躯,而是成为一个表征的符号,一个普遍意义上的、缺乏个性和思考能力的人,一个无差别的社会化的人。有趣的是,在《硬币》作品中,聂正杰把画面中的主体人物的头部替换成了一枚银币,在以黑色和白色为背景的基调中,一辆城管的执法车和一名穿着暴露的女子充当着不可或缺的点缀。德国社会学家、哲学家齐美尔在《货币哲学》中提到货币经济“以金钱衡量一切”就是量化一切,用金钱的“量”衡量一切,导致利益、关系、理解的平均化、无差异化。作品《硬币》似乎就是这个论点的有力注脚,通过用硬币替换人物的头部,人的差异性被简洁且巧妙地抹平了,人不再具有人原先的含义,仅仅是个干涩而缺失的概念,是这座庞大社会机器中一个无足轻重的零件。
艺术向来是不完整的,一如生命。它从不主动向人们诉说意义,仅仅让人们揣测和感受,这本身就是一种缺失。但缺失也常常带着迷人的诗性,像那樽时缺时满的月亮。聂正杰的绘画无时不包含了这种缺失,人物躯体的缺失,背景的缺失,心理的缺失,甚至说,那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现实感的缺失。缺失带来了错位,前一刻我们在画前感同身受,下一刻就恍坠梦境,不知所以,现实在这里发生了些许的偏移——心理上的,而非视觉上的。可以说,通过对现实的细微篡改,聂正杰小心翼翼地把现实撕开了一条缝隙,裂缝吸引我们窥探,而我们却一无所获。什么是百分之百的现实?我更加困惑、怀疑。
聂正杰随意、躁动、甚至粗鄙的笔触时常让人感到焦躁,却伴随着某种市侩的快感,像是街头巷尾那闹人的吆喝,又夹杂着都市人的落寞。他画周边的人、物和景,目光所及构成了聂正杰绘画的全部世界,这个不多不少的世界既是他的认识自我的一种方式,也是他的智慧所在。人类在艺术中不断证明自己的不朽,挑战认识的极限,却在现实前无能为力。那什么是认识的归宿?目光所及无疑是条出路,它让我们明白什么是支撑艺术的生活,什么是探寻生活的艺术。
作者:吴升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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