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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桐(以下简称郭):《具象油画展》以来,你的一批新作给人印象很深,在油画年展上获奖的《红色的领巾》尤其显示了你的实力,这批作品虽然在面貌上和以往截然不同,但显然又保持了一脉相承的“陈式”格调,以你作品主人的感受,谈谈这批作品好吗?
陈文骥(以下简称陈):我这个人易变,想法也多,所以在画面上的反复变化也比较多,我不喜欢重复,要我临摹一张画就很困难。“具象展”的这批画是我90年从西班牙回来后创作的,出去这一段看了一些原作,尽管因为语言的关系我不可能有多么深入的了解,但我感觉他们的文化气氛与我们不一样,尽管有一些艺术家的作品在介入社会问题方面很突出,并且这些作品作为一种社会代表性的东西在不断地向全世界作介绍,但我发现大部分人的生活,比我们想象的更加独立,更加安静,更加超乎于社会的约束,他们追求的是一种更富于人性味的生活。我回来以后,加强了艺术的独立意识,我感觉人其实可以很安静地生活在一个环境里,尽管他也生活在一个社会里,但他同样可以在观念上、在行为上不去介入社会,独立地满足自己的思路,完成自己的意识,这样特别符合一个人本能的东西,我很欣赏这一点。艺术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技术的表达,借助技术可以帮助我们将需要表达的东西达到一定的升华和提高。所以我在绘画语言方面考虑得比较多。
郭:你的画面很耐看,整体气氛感强,很多细节都非常精彩,看得出你非常注重画面的“样式”,制作上也很讲究。
陈:以前的那一批作品,我自己感觉在构思的时候下的功夫很多,又比较注重社会意识,在表现形式上也会从这个角度来考虑,制作时就很冷静了,没有更多的个人因素,上画布了就很快也很平净、利索。回国后我更注意尊重自己个人的感受,这种感受就是在作画的过程中也不会间断,而且必须每时每刻吸收新的感受,同时在技术上也作了一些调整,看原作给我刺激很大,很多十九世纪的绘画在对材料的认识和个人表达方面都给我启发,这里面反映了人类很敏感、很细腻的层次,是人类本身一种智慧性的成果,对此我感受很深。
郭:听说你摆静物要花很长时间。
陈:因为行为和思考结合为一体了,我摆静物,就是我的思考,只要我一动手,思考也伴随而来,而我思考是否成功,取决于我摆静物的过程是还否顺手,这个过程往往比较长,摆的过程要不断利用现象来思考,和以前完全是抽象的思考不一样,现在好象是借助具象的内容,但组成的是抽象含义。
郭:在两种面貌的衔接和调整过程中,对于对象,我主要是指你所选择的静物,你有什么考虑呢?
陈:我在推敲新的作品的过程中,也有很多反复,主要还是从语言上考虑得比较多,并且始终很注重绘画的空间问题。至于说到对象,我是希望淡漠掉它们其中的含义,但我并不希望做作地摆出与世隔绝的姿态,事实上说明在不经意之间,这些对象,象灭蚊剂、矿泉水瓶、日光灯等等还是流露出我与社会的交流和社会对我的影响。因为我对社会的态度是客观的,我必须因循社会的规律。尽管当初我选择它们来组合画面的时候我不会去考虑它们的含义,但这些东西还是带有一定的社会符号,并提示我在意识上和从前的差异。一般来说,作画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是比较专业的,很讲究专业语言,考虑的是色彩,是点、线、面,是素描、画面组成、结构、构成,这些因素对于我来说是第一位的。至于对象的含义我已不去考虑它,让它自然存在,这特别符合我目前的状态。
郭:静物你画了很多年,为什么还有一种乐此不疲的感觉呢?
陈:最初我是对画人物感兴趣,甚至有些排斥静物,很偶然地画起静物素描,马上就有一种很贴切、很相通的感觉,画人物的时候你会想到要去接近他、了解他,我这个人不太愿意跟人打交道,而静物完全不同,非常单纯。
郭:在你目前这种风格趋于稳定,并受到肯定的情况下,有没有设想过下一步的变化呢?
陈:我说过我本性易变,经常这张画还没画完,只要有一点不满意的地方,就得推倒重来。如果又有了新的想法,马上就会放弃这一张,这里面有好的因素,也有不好的,但我性格如此,忍受不了的东西必须改变,决不牵强,但如果老在变,老是没有自己的形象、面目,也是对社会不负责任的表现,是不成熟、不合群的形象。但是在比较复杂的社会环境里,艺术家还是要尊重个人的感受,自由的发展。迎合社会的方式很多也可以很巧妙,完成一批作品,完成社会对你的承认,可以是很迅速的事情,但真正好的作品必须由好的、有价值的艺术家来完成,好的艺术家又必须慢慢形成,有一个比较长的过程,有时机的因素,也有自己的约束、控制和调整自己的能力。至于说到我会不会有所变化,现在很难说,我不善于设计未来,只能想到哪里做到哪里,也没有设想过我要成为大师,成为美术史上记上一笔的画家,我没有这些目标。对于我来说,尊重自己此时此刻的心理、生理感受是最重要的。因为作画是很独立很个人的方式,但我说的个人和个人主义是两回事。
郭:在不受外界——我指的是某一阶段的理论导向、热门语言、艺术市场等等的影响方面,你一直备受推崇,那你在创作中一直维护的,又是怎样一种原则和心态。
陈:多年以来的学画经历,我认识到我自己在不少方面是很简单不成熟的,但也许正因为如此,可能我在绘画方面,我的脑袋、我的眼睛都会强于一般的人,作为一个画家最自豪的就是他有这方面的长处,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就是这方面的人,或者说绘画人。我比较尊重自己的本能,社会把我培养、薰陶成为的这样的一个人。我认为一个人最后完成的就是自己。艺术永远是被现实所左右的,它或者成为御用品,或者成为奢侈品、享受品,艺术可以成为很多,同时又是很软弱的。但对于一个人来说,他今天和明天应该是一个明确的、完整的概念,他自己必须按照自己的方式来生活。社会可以今天接受这种形式的艺术,明天又接受的是另一种,但作为我一个专业人,如果我今天干这个,那么我明天还得干这个。不能被某种意识,或宣传、或观点所左右。艺术家是很脆弱的,他应该使自己强大起来,就得安静的、稳守自己的某一点,不要占的面太大,考虑的课题太多,如果把自己放在一个很高的位置,当一面旗帜,这一定不是我的性格,我很不习惯,我习惯独守我自己。艺术市场和理论导向不可能对我没有影响,能卖画,这很好,但我决不会去牵就市场,我目前的观点和想法,也是在某种理论基础上产生的,也是积累和发展的,一段时间里理论可能会朝某方面引导你,但你也可以从另一个方面悟出另外的东西,就看你个人如何去认识。
郭:现在各类油画展览很多,而每一个展览都在强调一个中心,那就是“学术性”,你又如何看待“学术性”这种提法和意义呢?
陈:我以为学术性这几个字提不提都无所谓,因为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含混的、口号式的词语了。如果说你的作品达不到学术性的话,似乎你的生活就很没价值,这给人感觉是贬低人的尊严。自己找到自己合适的位置,这才是最关键的。
郭:那以你作为画家的立场,你觉得画家和理论家的关系怎么样才算一种理想的关系呢?
陈:画家、理论家都有各自存在方式,当然这两种方式会有明显的区别,也许可以分开去发展自己的领域,甚至可以不接轨地去发展。对于画家来说,理论家提出的观点往往可以启发他看到另一个世界,他自己不曾认识到的另外的世界,他也可以完全不接受它。但是理论如果过多地干扰创作,是没有好处的,目前中国人的思维方式还没有完全成熟的时候,特别容易被某种文字的东西所左右,所以更需要评论家们认识到这一点,负责任地去引导发展,否则就容易成为伪装的救世主,而很多人,包括画家的心态是希望有救世主的。
郭:当代艺术一方面因为过多的外部影响而愈益失去创造性的活力,艺术中的理想主义和崇高感越来越淡漠,同时另一方面艺术又强调关心生活,介入社会,你在创作时对此有何感受呢?
陈:从人类来说可能永远存在两种人,一类人是很积极的,向上的,带有主义色彩,另一类人可能就更愿意保持一种守势的、平易、安静的状态,但他们也有其积极的生活方式,欠缺一些冲击力,而保持一些细腻。这两类人对于社会来说是相辅相成的,但强的更容易被人接受。就我目前的个人气质、心理、生理状态而言,我必须按照我的状态去生活,如果我装成一个英雄主义者,那跟我的体魄就很不相符,他可能符合社会的要求,但不一定符合人本身的要求。画画的过程中我意识到最深的一点就是人本身的价值,不管你生活在什么环境,受的什么教育,只要你很认真地去做,切入实际地认识到这一点,必定会有你存在的意义。有时我想我的这种想法可能会导致我的画越来越窄,越来越微观,越画越弱,社会意识越来越淡,但可能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还是无意去改变这种适合自己的状态,艺术的事情不可以伪装。
郭:你觉得在当下的艺术气氛里,强调绘画语言的架上作品前途怎样?
陈:绘画性是很社会化的问题,绘画语言则是很独立的问题,但是目前似乎与各种前卫的艺术形成了对立面,不自觉的介入到其间去了。每个画种,每种风格都有它们的自然规律,对于人类来说,哪一类画种都是需要的。架上绘画这种形式是比较直接、比较单纯的,容易为大众所接受。老与新都不是绝对的,有人认为前人的绘画语言对于后人来说,重复就是守旧、平庸,但我认为它是前人的智慧,必定有其存在的价值。已经成为精华的东西,重复多少遍都是值得的。就跟人要喝水一样,古人喝水,后人还要喝水,不同的是今天要加一点维生素,明天又要加一点矿物质,但有一天我们回过头来,发现还是喝最自然的水最好。有人认为学习传统,那就一定要设法摆脱传统,学习美术史,又想一定不要重复美术史,但我认为既然学习了这东西,我就不排除它,我还会重复它,因为我是一个现代人,我一定有与前人不同的地方,这里面的变化可能会很微妙,可能对社会也不会有什么强烈的振动,但我觉得从人类的角度来看,还是会有存在的意义的。
作者:郭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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