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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
北京人太熟悉燕山了。京城依山而立.远可眺望.近可游观。
山中有个”大岭沟”,与画家段铁有血脉性的联系。这个在燕山山脉中再通俗再直观不过的名字.经常出现在他的作品中。因为这里有他的生存经历。段铁童年的生活重心在燕山。面对大山,他的所行所居.儿时的嬉戏,年长的探幽,都从这里熔铸成他的感情和艺术情愫。
北方的山脉.其雄峻大都函蕴在苍茫质朴之中。所以画北方的山.要艺术家去品,去味.去赏,说得严重点,要呕心沥血。
在大岭沟观览,首先感到的是这里气质不俗。
这里没有旅游点的喧闹,只要进去,那份清幽.就难免会物感情迁绪溥扬。我曾两次到这里,写下过一些感受,其中有一段:
“燕山大岭沟,涧壑乐境也。山涌翠浪,叠嶂凌苍;绿径盘隐,野卉萦眸。策杖徐步,穷深幽进.可入谷壑深涧之中。目遇村屋,青萝织栅,树倚深堂;耳得天籁,蝉鸣林愈静,鸟啼谷更幽。一路水木清华,岩壁叠泉聒耳,其清流溢潭,一泓澄碧见天心。居高处,仰观气清天朗,俯见翠微恒薰:瞰远京城隐约缥缈,视近谷间溪岚浮升。居者爱其灵秀,遂家溪畔;游者兴赴省览,欢乐只且。游藤寓画,丹青必一坐倾想:悬流催诗,文思能一笔叫醒。且看空蒙气象,好个人间胜地。”
当然,这种兴感行文,难免溢美,可是若没有当时的激情,也不可能有心灵的触动。
这里说的”胜地”非指名胜,此“胜”者,既有优好之形胜,又有兴盛之意态。这里的气质让游人看重,亦得文人所体察。
在今天“城市化”大规模发展时期,人们的“现代意识”逐渐被城市的现代景观所吸引,那些淳朴的山区景象。正处于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北京北部山区,政府发布了封山育林政策,不再是“农事胜则入粟多,入粟多则国富”的时代了,山里人家已经不再开山垦地,主要是靠国家补足和自谋经营农家乐的生活,这样,燕山山貌一洗穷山恶水的窘态,又使林茂草盛繁花葱郁起来。在这种旧颜新貌的情境中,人们会以全新的角度重新审视这处千古沧桑的山山水水。我们原本很熟悉的景观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起来,正是这种若生若悉,似存似隐,给了艺术家一种从未发现的美,反倒激起创作情致,撞击出艺术灵感。
段铁将燕山作为创作的母题,真是一个无穷尽的表现领域。而他所画的山水作品,也印合着我们对燕山的新感受。
所得
段铁说,只要有时间,他就要到山里去走走,晴雨风雪并不在意,已成为一个习惯了。
这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长于山麓,作于山下,举目望山,他总有无穷的探进目标。走进山里,有作画后的自我放松,有重新对山野的体验,也有酝酿作品中所需要的精神气质。
《林泉高致》中说,”世之笃论,谓山水有可行者,有可望者,有可游者,有可居者。画凡至此,皆入妙品。但可行可望不如可游可居之为得。”
段铁的画,有可游可居之意,大体称得上是妙品。
但是,反过来说,他的画尚不可限定于“可游”、“可居”者。因画面中”可行”、”可望”的地方是绝对不能没有的。远处变化险绝的峰峦,一定是画中的主体描绘者,山涧溪水涉路,也必然要成为画面中的穿插变化不可或缺的景致。险峰”可望”不可行,溪涧“可行”而葱郁,所以我觉得。没有这种山谷溪涧的“可行”,没有险峰峻异的”可望”。也就没有“可游”、”可居”的理由了。故“得”,不一定只在于可”游”可”居”,“可望”者”可行“者亦在必”得”之列。我以为段铁所以时时到山里走走,当不是去发“幽思”,而是体味“行”、”望”、“游”、”居”的综合体验。去,必有所得,这样,他对山水平面塑造就会是立体的。也能够将内心体昧表达出来。从而感染观者。
可以说,段铁对山水的理解和认知。于现实,于画理,都有根基。
真实
段铁的画,主要是真实。我喜欢他的画。也正在于真实。
经过了多年的追求才知道,我们所需要的真实,是一个非常博大的东西,自己最初认识到真实的时候觉得不过如此,而几十年过去了,发现我对真实的认识才刚刚开始。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对“现实”、”具象”的种种解读,都来源于对真实的不同认识。也许世世代代的艺术家都要经历一个人生的体验才能得到一点认识上的进取。
依我现在这思想是先要找到最”本原”的真实,也就是最能够与我的心灵贴在一起的那个真实,不要被涂抹上各种意识形态和各种“主义”解说的真实。这也就是巴金老人为什么到了晚年一直提倡说真话、吴作人在老年时又重新题写“艺为人生”这句话的基本理由。
人,生存于这个真实的世界里,需要认识的问题实在太多了,而作为艺术家,必须把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找到,并把它认识透彻,才能够得到一点创造上的成就。
段铁的画,可以说是表达了他对真实的理解和认识。段铁从十几岁到中年,是他的从艺过程.也正是中国艺术进入一个大探索时期,在这一洪流中,必然有泥沙俱下的现象,许多人也因无谓的探索,浪费了许多宝贵的时间和精力,丢失了本该早就能够得到的成果。而段铁很冷静地把自己锁在了大岭沟,没有迷惑,心无旁骛,营造着自己理想的艺术世界。段铁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对真实的认识,没有离开他最初涉世时所感受到的那种最本原的东西。相比之下,他少走了许多弯路。
在燕山.段铁目之所及,耳之所闻,”耳濡目染”地面对他所喜爱的世界。这里的一切已经铸定在他的脑海中.即使他不画速写,也不会忘记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峰,一房一瓦,他可以数着脚印去外祖母家,可以用脚步丈量从山里到县(区)上的距离,从自家的窗子里就可以目测山峰之间的远近,处处都可以触摸到那些最原生态的真实.没有被任何主义熏染.没有被任何说教扭曲。所以,他所画的山水,每一处都可以说出是什么地方.哪一种树是生在什么沟里,哪一类房屋应当是什么人居住过。这对他并不难,本来就是随手拈来的事情。
段铁也亲历了山乡巨变的过程,从过去的“瘠”到眼下的”茂”,让他有独到的感受和选择.这种变化也正丰富了他的题材和主题。
我最初看上他的画,正是觉得我所追寻的那种真实在他的画面上显露无遗,远比那种刻意地把山水符号化的东西更能够打动我。
这样说,并非画家不需要对自然景观进行综合与提炼。相反,在最熟悉的地方可能就要做出更大的努力,难处不在选优.而在放弃,放弃那些画面上不需要的东西。最近,80岁的黄永玉说了一句非常直白又有哲理的话,有人间,怎么才能画好画?他说:”一张纸上,该画的画上去,不该画的别画上去。”*这可是用一生的体验得到的认识,并非笑谈。对段铁来说,难的不是画面上“该”画什么,而是”不该”画什么。试想一个画家没有这样的头脑,怎么能把最美的或者说是把自己认为最应当表现的东西塑造出来呢?
生机
段铁的画有一派生机。无论是大画还是扇面册页,都能感染人,这需要机敏的捕捉能力。
自然就是自然,艺术家的眼睛不是照相机,要由心灵驱使去做出各种概括和提炼。如他会找到哪种有草丛长出的山石更有生命感,林树掩映屋脊更能够令人遐想,垂直的瀑布下有曲折的溪水流动才会有活气,山路时隐时现才会让人知道这里有生存的踪迹。这些画面上常常出现的局部,是他观察浓缩得到的。
观察到了,也还需要有很好的表现能力。
他作画,不以素描意识来驾驭画面,而是在线的构成上求得韵律。
在用线上.他主要是让线条产生各种变化,这种变化是根据对象的需要,如:老干虬枝,用笔须苍劲老到,小树新枝.走笔则轻洁光挺;水纹用线匀实,云纹飘走虚幻;山石用笔,时阔时狭以应石形变异,花草用笔,时锐时钝以求种类不同;结构用线,中锋行进以见功力,皴擦用笔,侧锋卧笔以成韵味:短线居多,不失绵延之意,大面推展,又不露多余笔痕。
在皴染上,段铁也有自己的技法,如在《云雾山高图》中,使用一种淡染法,以卧笔侧锋横擦,运笔中带有飞白,把大面积的山体平面塑造出来,有雨洗岩净之态。在《峰峦叠嶂图》中又用横笔短线点染,似皱似画之法将远山裸露的悬崖岩石表现出一种沧桑感。而在《绿阴雅居图》和《走进易水》等作品中,又以各种点染之法统摄全图,茂树多次积染,山阴水墨匀厚,近处多树以重墨点化,远山灌丛则轻写淡染。这都是段铁在观察了燕山山脉的特点之后,自己找到的一些有效的表现手法。生机由此而得。
淡雅
段铁作画,可谓尊道而行,在自己选定的道路上优游畅怀,颇以文墨自慰。
读他的画,首先会感到清净。多用纯墨,用色较少,以线条塑造形象,以浓淡水墨皴擦点染,笔清墨秀,具淡雅格调。
段铁作画很注重清除燥气。而燥气大都来源于心燥。所以他很注意炼心,不使自己堕入现世的狂躁之中。在物欲横流的世界就在我们身边沸腾的时候,有这样的清静淡雅之作,值得称赞。如此,看他的画须得静观,这就是一种创作与观赏之间的呼应。
按照我对大岭沟和京北燕山的了解,要说段铁的画就是大岭沟,也不尽然,他的画与我所见到的景,有似真非真,似是非是,若有若无,若此若彼之意态。这是一种通过段铁自我审美提炼过的主观与客观相融通的表现,会具体反映出燕山的本性吧。这也就说明,段铁的中国画创作已走进一个有意无意的创造境界,为日后的发展打下一个很有实力的基础。
传统
段铁注重传统。决心走传统一路。
我最近又重读一些古画,特别是一些山水画,翻来覆去地看和想:古人手中拿着的还是“真实”二字。因着这个真实,有了大自然无尽的题材,有了画家可以自由选择的主题,有了诸多技法去画树、画水,画山、画云等等,并由此求得气韵、精神的体会和结论。煌煌千百万言的画论也不过如此地论说这一真实吧。
段铁的山水画之路,也就是这样真诚地走着。没有玄耀的自我张扬,没有喧哗的自我包装,把自己关在画室里,无为而为.笔随心运,面对白纸营造着最惬意的画面。段铁认为,做为一个画家,应当具有一个良好的心态,至少要像中国传统教育孩子时说的:做人不要张扬,这之中有很深刻的道理。他对中国的中庸之道也有自己的理解,认为中国的画家应当继续接受国学的熏陶,在自己的作品中体现出中国文化精神。段铁认为继承中国画传统的基本因素,还是如何对待那条线的问题,一条线,能够表现出不同的审美理想和种种感情。中国绘画在线的运用上有很多很有意义的约定俗成的定式,不能不重视。中国绘画对线条的应用,没有可置换性,其他的绘画形式因素不可替代它,不在线条上下功夫.也就无法与世界上其他的艺术形式比拼,也就无所谓中国自己独立的艺术语言。而且中国笔墨也不能只做工具使用,若只流于工具意义.作品必定缺少文化内涵。*
段铁的这些很朴素的认识,没有玄虚的语句.没有哗众取宠式的立论,但他已经抓住最本质的东西,我看这就够了。
学传统,走传统一路,并非保守。在我看来,即使是保守也没什么可,,,6,因为想刻意地去保守,也不那么容易,一旦走上泥古的邪路必死无疑,谁没事儿找这种不自在?
2006年9月于德泰书画院
作者:杨悦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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