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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迪兼绘事源于几年前。她病后一度失语,忽然想把自己对宝石的感觉画出来。在她的心中,宝石是有生命的东西,有自己成长的历史,自己的生命方式,自己的结构和光泽等等。于是就在家中独自调色涂抹,一张接一张的画了起来。作画时,她常常忘记了病痛,忘记了老师教过的画法,甚至忘记了自己。数月间,竟画出一大批色彩斑斓的作品。当这些随画随丢的作品被悬挂起来,惊呆了老师和朋友!她学的是写实法,这批作品却是抽象画,她学画刚刚“入门”,却突然画得如此自然、新颖而成熟,一落笔就能说出心中的绮丽,创造出独一无二的风格,岂非奇事!
这令人想到一个古老的问题,即“道”、“艺”与“技”的关系。作画是要求技艺的,古今皆然。但拥有技艺不一定能成为真的艺术家。早在战国时代,哲人就发现对“物”和“技”的过分追求也会“役人”,让人“丧己”。于是有“圣人法天贵真”“得乎道,进乎技”的提倡。汉代独尊儒术,绘画受役于礼教。魏晋人重新发现和解释了老庄的思想,推行一种“任自然”的人生态度,冲破礼教的桎梏,追求人的自觉,发展了中国的哲学,也使诗歌、雕塑、绘画、书法、文论得到了长足进步。再后来,这一思想渗透到禅宗、诗词、文人画之中,对中国宗教和艺术的民族个性产生了巨大影响。近现代崇尚科学、物质和理性,这一思想传统对艺术的作用逐渐式微,艺术的自由、真率、戏游特质,也被大大忽视了。诗迪作画当然不是受了庄禅思想的影响,但其“任自然”的旨趣却与其相暗合。她将儿童般的纯真与成人的视觉经验合为一体,将儿童般的无拘无束与成人控制媒材的高超能力合为一体,在给作品以儿童般活泼泼灵性的同时,也赋予它以成熟的文化品格。这是许多艺术家梦寐以求的却难以达到的境界。
诗迪画抽象画,这是无意为之,有意为之,还是无意有意兼而有之,我不敢确说。但毫无疑问,这是极聪明的选择。抽象绘画主要靠悟性、观念与天资,没有严格的、非此不可的技术要求。这恰好给诗迪自由发挥天性与灵悟的机会。抽象艺术抽离了具体的物质幻相和这些幻相承载的内容,成为纯形式、纯精神。它的形态,可以是蒙德里安式的有序,可以是康丁斯基式的无序,也可以是有序无序的某种组合。诗迪的作品属于后者——有时是无序中的有序,有时是有序中的无序。许江用“天水无居”形容诗迪的画,真是十分贴切——它们像天上的水,变作云,变作风,变作霞光,变作雷电,忽然而来,飘然而去,自由自在,游移流动。诗迪能够达到这样的境界,第一是天分,是她作画具有一种心手无碍、自在圆通的特质和能力。第二是研究与观看宝石的独特感受,这感受如何开启了她作画的灵性,或许还是个迷,但二者发生了一种互动互生的关系,是可以确信的。第三是非功利动机:作画是她的余事,源于她在特定情境中的生命需要,是她的一种精神戏游,戏游的过程远比结果重要,这个过程没有任何功利性杂念的干扰,是“解衣盘礴”——全身心投入、明澈纯净、真正自由的。
诗迪的绘画世界融水墨晕章、斑斓色彩和明亮的闪光为一。水墨晕章植根于水墨材料和她的中国文化背景;斑斓色彩源自她对大自然的体悟;明亮的闪光则与她终日跟宝石“对话”密切相关。这个绘画世界也符合“画乃心画”的古训,斑斓的色彩,宝石般的闪光,沉静透明的水墨,折射着画家的心灵与个性——快乐、率直、自信、超然,决不忧郁、灰暗、重浊或俗 艳。她没有带着“人格面具”作画,其绘画言说与她的人格心性同构,是很自然的。
诗迪作画用水彩纸、水彩色而不用宣纸和中国画颜料,画中经常出现的细线以硬笔而非毛笔勾画。这使得墨、色、笔和纸形成的张力,是外扩性的,而与用宣纸、追求书法用笔和内渗性张力的传统水墨画有很大距离。它的风格是现代的,东方的,它具有抽象表现主义的激情和率意,也不乏中国艺术的朦胧和精微。它的似乎在不假思索中流淌出来的浑然一体的跨文化气质,赢得了国内外专业与非专业人士的喜爱与好评。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诗迪的绘画标示了现代世界文化交融的新景观。
2005年
中国艺术研究所、美术研究员、艺术评论家 郎绍君
作者:郎绍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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