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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豹画戏

  阿豹,听说这个名字,心里想着此人应该是彪形大汉,身手矫健,见得面来,才知他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太白也算不得太黑,不太内向但又说话小心,不算洋派,看不出在美国待了18年,也不土气,一口二十年前的上海话里会自然蹦出点宁波音的英文单词,突然想起英文puma(美洲豹)及那个品牌的logo,心里被这种造型上的落差幽默了一下。

  美术的圈子就是这么富有弹性,松松紧紧的,到哪里都能聊到些相熟的人儿,我们的采访很落俗套地从问候迅速掉入了查“户口”、扯“关系网”。

  原来,画家周根宝,乳名阿宝,艺名阿豹,曾是60年代上海美专预科班的学生,同班同学中有现今名声如雷贯耳者——陈逸飞、王劼音、戴明德等,八十年代读上海大学美院国画系,同学中又有大名鼎鼎如施大畏、张培成、韩硕等这样的学院派出身,在上海画坛算得上是顶顶“字正腔圆”的一辈了。

  见过阿豹画的戏,人物造型夸张,与剧中角色似是而非,笔墨酣畅,线条松弛有度,色块墨团浓湿得当,中国传统戏曲舞台上的那种热闹好看、精致婉转都能在他的画上传达出来。没想到的是让这位画戏的阿豹津津乐道的是曾经在上海博物馆临摹、复制古画的工作。

  1963年,阿豹上海美专毕业,分到上博专职临摹古画。18岁的他,暗暗庆幸自己当年在校受到过最强师资的精心培养,唐云、程十发、应野平、俞子才、江寒汀,这些名师,个个还是严师,人物画的十八描,花鸟画的宋院体,范宽、巨然的山水画,学生们课内课外反复摹习,孜孜不倦。记得有一次应野平先生让他们临唐寅的东方朔,东方朔的胡须、发丝得一根一根画出来,少掉一根就打不及格!这样的严师熏陶使得阿豹不仅练得一手传统的笔墨技法,更养成了他对中国传统绘画的情有独钟。在上博的17年里,他临过不计其数的历代古画:人物、山水、花鸟门类齐全,卷轴、团扇、册页样样精到。现在上博馆藏的唐代《孙位高逸图》、宋代范宽的《雪麓早行图》、宋徽宗赵佶的《柳鸦芦雁图》、明代唐寅的《送别图》《秋风纨扇图》、元代倪瓒的《渔庄秋霁图》,这些摹本及大量的宋人团扇都出自阿豹的手笔,古意盎然、几可乱真。这些绝美的“山寨”版,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曾经是老上博在黄霉季节馆方为了保护原作而顶包的正式展品。想想当年人们观展时的神圣与敬仰的怀古之心,再想想青年阿宝诚惶诚恐、至纯至善的摹古之情,两厢倒也平了。

  上世纪70年代中期,陕西省发掘出武则天陪葬墓(懿德太子墓、章怀太子墓、永泰公主墓),为了完好保护墓室壁画,阿豹和北京故宫、敦煌等各地的古画临摹专家被召集到西安,一起临摹那些珍贵的墓室壁画,阿豹临摹了《懿德太子出行图》、《章怀太子马球图》、《永泰公主观鸟捕蝉图》,阿宝临了两套,其中一套就保存在上海博物馆,阿豹说着如数家珍,神情虽不激昂,却一阵阵眼睛发亮,读得出那种心底的自豪,始终滋润着他漂浮闯荡的人生。

  说起阿豹画戏,始于1980年他被调去文化局新办的《舞台与观众》报任美术编辑。从此与戏曲人物画结下了不解之缘。那是一份当时十分热销也算得上时尚的小报。阿豹天天忙着看戏,各种各样,京剧,沪剧,越剧,武戏,文戏,花旦青衣⋯⋯阿豹似乎毫无障碍地欣赏起中国戏曲来,好像骨子里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热爱,是可以融会贯通起古画和戏曲的。他看得懂戏中奥妙之美,听得出来唱腔中高昂与低沉之外的余音缭绕。一份工作要你看戏,若你不爱、不懂,那是服苦役一般。而阿豹犹如老鼠跌进米缸,看得开心,还画得起劲。从舞台速写到水墨彩墨;从写实到写意。好像是为了工作,其实已经变得是为了自己的爱戏,懂戏而画。

  临摹了17年古画的阿豹,深谙中国传统绘画之道在于意境、韵味。所以,他画戏曲人物,目的并不在于画戏,那出戏在他的画上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标题,和戏的真实性无关。他画的是对中国戏曲的印象。用中国画的笔墨,表现一个艺术家对这出戏纯粹个人的感受。《挡马》也好,《双下山》也好,题在画上,恰恰是阿豹用心消化吸收之后重新再创的另一个舞台。嘡嘡嘡响起锣鼓,咿呀呀唱起来,活泼泼另一番人生,展开在我们面前。

  你看,《苏三出了洪洞县》这幅画上的苏三小姐,穿着一点也不“苏三”的服装,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脖子上那个又像猫又像鱼的枷锁,那几笔枯墨拉出的线条让人叫绝!一旁的解差浓浓湿湿的画了一身,不知怎么的透出点《十五贯》里娄阿鼠的腔调。两个人物一直一曲,动静结合,一黑一红,对比妥帖,整幅画有点滑稽,有点怪诞。阿豹还添油加醋地在一旁题道:“苏三出了洪洞县大段唱腔乃西皮流水脍炙人口阿豹记”像煞很内行的注解,读起来有点点让人忍俊不禁。《安天会》画的是孙悟空,典型的猴戏,画白袖子的那两笔浓墨真是精彩,痛快利落得出人意料,两只靴子画得恶似猴腿,叫人过目不忘,好玩的是,阿豹挨着孙悟空添了一行儿童体的字:吾乃安天会中齐天大圣也。《挡马》寥寥数笔,形虽散、神犹在,动感十足,声色恍惚、又艳又晃。1997年在北美水墨画邀请赛上获金奖的作品《野猪林》落笔爽利,墨色酣畅淋漓至极,过分岔开的双腿,憋紫了不见五官的大脸,用劲撑开的十指,分明让人听见了大花脸鲁提辖郁闷沙哑的吼声。听得头发都要竖起来!

  看阿豹画的戏,没有原戏舞台的翻版,不像关良先生的古拙,也不像韩羽的嘲讽,更不像林风眠先生玩立体主义。阿豹一直记得他在纽约和大收藏家王千已先生关于笔墨的一场深谈,王千已先生告诉他,什么是笔墨?笔墨就好像歌唱家的歌喉。音色的好坏决定了歌唱家的成就。同样笔墨的好坏,也决定了一个中国画家的成就。帕瓦罗蒂的high C让世人无从望背,倪云林的几根修竹至今令人回味无穷,这就是笔墨的魅力。所以中国画是歌剧,靠唱功,靠笔墨。不像话剧,话剧是靠做工的,话剧有情节有故事,如同西洋画。而中国画则不同,情节为次,是辅功,考的是唱功,是笔墨。元四家如此,八大和石涛如此,当代的齐白石也是如此。中国画作品要经得起推敲。第一关就是笔墨!否则终究是站不住脚的

  ——这些话说到了阿豹的心里,多少年来,他恪守艺术信条,玩的就是笔墨所体现的中国绘画的精神与内涵。出于对绘画境界的追求,阿豹画的戏,捂在家中,轻易不出手。那些美国朋友追着要买,他气定神闲的说:“再等等,再画画。”

  画了二十几年的戏曲人物,至今还常常看戏,沉迷其中,大牌名角结识不少,尤爱京昆。现在的阿豹,虽然不票戏,自谦嗓子不好,却是个生旦净末丑行行懂的超级戏迷;虽不奏琴,说是手生忘了,却在自己的画上拉得有板有眼。满溢在阿豹的宣纸上、笔墨中的是中国画和中国戏曲共同的灵魂——神韵。

  得知阿豹被母校上海大学聘为兼职教授,任上大世博展览中心驻纽约事务所主任,在世博中国馆的设计与展示工作中,玩的依旧是“戏曲印像”。

作者:王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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