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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亮熹君,蜀中画林之秀出者,以善画历史人物见许时贤。
余与亮熹先生为文艺交,常时,相见甚少,而偶一相见,则相见必欢。故每自嘲曰:“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也。正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之意。一至于今,都近三十年,其谊亦深乎?其情亦厚乎?设若坐禅谋心,可以三破壁矣。
余一日尝问先生,画中何为难者?先生笑答曰:“《韩非子》载言:客有为齐王画者,齐王问曰:‘画孰最难者?’曰:‘犬马最难。’ ‘孰最易者?’曰:‘鬼魅最易。’夫犬马,人所知也,旦暮罄于前,不可类之,故难。鬼魅,无形者,不罄于前,故易之也。依如是说,图写人物,又难于犬马,当为画中之至难者。” 余肯首以为然。良久,先生复言:“人物之为画也,写形己难,盖朝暮相处故也,眉目稍有失所,人人皆知之矣。而写心传神,写出活人,尤是难中至难。盖顾盼俯仰,心动神怡,得失皆在亳末之间,非是心追血涂,魂趋魄附,何可以获得?未能写心传神,纵然笔墨精微,造态百殷,亦自是泥胎僵偶,终无所取,为古贤斥为“谨毛而失貌”者。此一“貌”字,非言五观之安置,实指鲜活之神情也。中国绘画,妙在似与不似间,自有其神秘,染翰者能传其神意,斯得之矣。白石翁尝言:‘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东坡有诗亦言:‘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赋诗必此诗,定知非诗人。’皆运心传神之意也。中国人物画,绝非照相术,亦非炭精画,前贤‘不象之象有神,不到之到有意’语,移用于此,乃大大谐也。”已而先生复言:“问神生自何处?曰:生自画者之心灵,心灵之邪正,決定在画者之品格。‘书画清高,首重人品。’品格高洁者,心灵自然纯正,心灵一旦纯正,风神亦自生发耳。故画者之为艺也,修品立德为最首要”。观今世之轻薄子,论其技艺,虽属平常,而蚁战经营,却实在广大神通。急功近利,终日惶惶奔走于名利场中,趋附攀援,低眉称卑。混沌如此辈,虽是风光,而于艺何干?
先生小龙之属,故性机敏,富灵感,又能沉潛多思,砥砺自强,堪称人中英睿,艺术上材。记余与先生之初识也,其持所画三纸易余刻印。余远视其人,衣饰修整,翩翩倜傥,及近,审谛其形容,大讶之,仿佛儿时课本上之贵胄相也。先生嘻笑,告余曰:早有多人言之在先也。余思忖之,得异相者必怀异才,用为艺术必藏异器。及其开卷,果然不凡。一纸为《易安居士索句图》。有女嶙峋,度步菊丛,颔首凝目,推敲踟蹰,真个“憔悴损”,“人比黄花瘦”也。一纸为《月下独酌》。诗仙太白,邀月而舞,顾影而歌,而影自凌乱,月自徘徊,相期云汉,永结无情游也。让无限浪漫风流,孤独寂寥,尽现其间。一纸为《辟邪》。所写钟馗,豹头虎额,铁面环眼,须发如戟。清刚正气从眉宇间溢出,可令众邪魔顿生胆边寒也。余大悦,欣然受之,以为三帧皆为佳制。遂用心为先生治三石,犹记为朱文为“夏”,白文为“亮熹”、“沉墨斋”。1985年“全国文博系统职工书画篆刻展”,余获篆刻一等奖,三印皆在其中,实亦奇异。
先生今出示此冊,嘱余赘数言为助,余细观之,都为其近数年间之精能者,大饱我眼,大喜我怀。美哉亮熹!其往昔慷慨陈言之态,忆来犹是昨日。而岁月淹忽,春秋竞递,倏忽间己二十馀年过去矣。江山依旧,风景全非,先生与余皆已无复当年青春态度也。先生之艺,早已名写神州,蜚声海宇,而先生不改初衷,耿介高标,其艺其德,蜀中士人早有定论,已无须待我赘言矣,因谨忆数往事而权为记。
二OO九年四月六日于成都城北菁华园自读楼中
作者:邓代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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