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的绘画表达了一种精神的痛苦，以及这种痛苦的形象意义。与70艺术早期表达的“青春痛苦”不同，黄河表达的是一种更抽象的人性和精神性的痛苦。

　　人和猿猴之间的一种寓言式的比对关系，是黄河的一个绘画主题的切入点。他的画有时候是一系列以猿猴的肖像为主，有时候又是以一系列人的痛苦不堪的肖像为主。这些脸部肖像的绘画系列如果序列的连续观看，这看起来像一个影像的连续变化的片断，好像脸在人和猿猴之间不断翻动，相互变成对方。

　　但不变的是，人和猿猴的痛苦表情，始终呈现在画面中心。猿猴的表现特征是一种兽性的眼神，以及张大的象征欲望的盆嘴。人正相反，他们往往是痛苦的闭着眼睛，有时痛苦地难以承受，张大着要呼喊的嘴。这实际上可以看成是一个关于人性的自我冲突的内在象征的表现，即人身上潜伏着一种无尽的欲望以及兽性，另一方面，人的精神性试图超越欲望和动物性，这就需要对人的欲望本性进行压抑，这就造成人性和兽性在自我内部的强烈冲突，从而酿成深层痛苦。

　　这种痛苦的深刻性能达到何种程度?痛苦的深刻性在于它自身的抽象化，即一种更为抽象的痛苦，实际上也是一种精神性对于人性的物质和身体欲望的压制。这种压制不在于社会体系对实现欲望的限制，而是在于人的一种自我意识的精神性。在70后早期的以青春为主题的表达，那种痛苦主要来自一种社会性的压抑，以及个人的一种青春焦虑。而黄河试图将这种痛苦的讨论放在人和兽性之间的比较，他不讨论人和社会之间的关系。

　　这个人和非人之间比较，实际上也是一种象征的意义上的对比。他找到了一种形象寓言的形式，有时候表现为人的肖像的兽性化，以及猿猴的人性化，这两者经常在痛苦这一主题上相互换形。猿猴实质上表现了人性的另一面，他的眼神和反映欲望特征的嘴，都具有人的感情状况，而人在接近崩溃的瞬间，他的呼喊和自我挣扎状态也接近于一种兽性。

　　为了达到对一种抽象的自我痛苦的描绘，黄河使用了灰黑色调，基本上没有别的色调，这接近于一种单色绘画。这种以灰黑为主的单色绘画可以更直接表现一种精神的灰暗特征，以及自我深层的情绪，这种情绪色调实际上也是一种精神的象征色调。

　　为了使形象所要针对的精神深层达到抽象的意义，他尽量打破了形象的清晰性。使形象在画面上看起来像一片颜料四溅的自我状态，形尤在，而现实的身体已经失去。这使得画面上的形象疏离了现实性，而朝向一种更主观化和抽象意义的形象。并使形象进入了一种绘画性，只有在绘画性这个意义上，内在的精神冲突和自我挣扎才在画面上展露无疑。

　　在人和兽性之间的形象界限上，黄河尽量找到一种在寓言意义上的形象重叠，以达到这两个形象界限交错的主体，能够在一个形象的语言意义上，相互引证，说明自我内部的两种属性处于交错和撕扯，难分彼此，从而产生真正的痛苦。这个痛苦不是社会意义上的，而是来自人性自起源就产生的一种内部规定性，它超越时代性特征，但从不脱离人类自身的局限性和自我的扩张欲望。

　　在绘画形象所能说明的超越现实的视觉指示的层次，黄河也在寻求一种绘画的个人形式。他的绘画在形象和语言特征上，尽量寻求中国和西方绘画之间的交叉点，比如他所使用的灰黑的单一色调，即是西方概念的现代的单色绘画，也是中国传统绘画的一种颜色风格，比如水墨画，他只在这一种单色的不同层次上增进表现力。

　　在另一个方面，黄河这个系列的绘画性还表现在使用大量的错乱和交错的笔线，在于破坏形象的清晰性，使得这个形象特征脱离现实性，达到一种浑浊的自我状态的象征特征。这种形式实际上介于中国绘画中使用的书法笔线，而且有些笔线它增加了类似于水墨颜料滴落的痕迹。但这种形式特征又不完全是属于中国传统，实际上也具有一种欧洲表现绘画的笔触。

　　黄河所表现的“脸”并不是真实意义的。他对“脸”的理解和表现经常达到一种自我的意象状态，他试图加深对自己在精神深层的呈现，这种呈现体现了这一代在中国这样的一个多元主义社会和文化冲突之中产生的一种新的痛苦体验，这种痛苦已经比上一代的自我揭示深入了很多，但事实上还有更复杂和矛盾的精神冲突有待深入。

来源：雅昌艺术网专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