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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3月28日开始,“ 我们的目光:艺术、人类学与亚洲映像”在广州美术学院大学城美术馆向公众开放,邀请了在中国和东南亚工作的12位艺术家和人类学家以参与式策展方法进行合作对话。展览将持续至5月11日。
这是一个需要花时间去观看的展览。12个散落在展厅的“热带坡屋顶”构成了一个类似村庄的影像聚落。这些屋顶空间均覆盖着黑色透光的布料。很多作品的时间很长,多个作品前都设置了让观众坐下来观看的坐具。除此之外,展厅不再另作空间隔断,来自12位艺术家和人类学家的12组影像作品,彼此之间有力而暧昧地交织在不断变换的时空中。
作为第二届泛东南亚三年展首展,本次展览的亮点除了将人类学专家作为创作者直接引入、选择影像作为媒介,更是将观看的主动权交还给观众:展览采用开放式展陈结构,不设明确的动线或顺序,唯有在中间地带,留下了两面来自展览参与者们在展览筹备期间因艺术与人类学跨学科合作展开的思考与探讨。所有的观点均以匿名的形式呈现。
作为展览的策展人之一,广州美术学院美术馆常务副馆长陈晓阳建议观众可以从美术馆中庭出发,首先阅读展览前言与参展人对谈墙的内容,随后可自由选择从展厅左侧或右侧进入,沿坡屋顶构成的“影像聚落”缓步游走。“当然,这不是唯一的路线,观众完全可以根据自己喜好和兴趣点从任何位置开始观展,还可以反复穿梭于展厅的不同部分,包括展厅中部的对话版块,看看创作者的观点再回来看作品。建议在工作日开放时来看,可以获得更安静地与作品独处的交流和欣赏机会。”
作为展览的另一位策展人,人类学专家熊迅首次以策展人的身份介入当代策展工作。这场展览被认为是艺术和人类学的一场对话。当观众踏入展厅,也成为了对话的组成部分。熊迅希望,观众不是来看一个被“他者化”的亚洲,而是参与到一个正在发生的亚洲交流中,和作品对话,和影像共振,提出自己的问题和理解。
除了此次展览本身,我们更关心这场跨学科展览给两个素有交集的学科带来了哪些启示,以及,以此次展览作为首发,第二届泛东南亚三年展将带来哪些新的问题和思考。雅昌艺术网分别对话两位策展人,他们从各自的专业角度对此次展览进行解读,分享了他们对跨学科合作的见解。两位策展人的观点不仅为我们理解此次展览提供了更丰富的视角,也对第二届泛东南亚三年展接下来的展览充满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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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晓阳:深入对话 拒绝景观式的展览震撼
雅昌艺术网:泛东南亚三年展首届的成功,让大家对第二届充满了期待。近几年,全球对于东南亚地区的关注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尤其是,东南亚地区的艺术市场快速发展。对于东南亚地区的变化,三年展在开展和推进中有哪些调整?
陈晓阳:确实,最近今年东南亚当代艺术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东南亚区域内部官方和民间的美术馆和研究机构的努力,不止包括对当代艺术家的推介,还是区域现代艺术史的整理和出版,都建立起更多的展示和对话平台。在第一届三年展结束后,我们对于这些曾经模糊而陌生的近邻逐渐变得清晰和熟络起来,也建立了很多友谊。
作为由大学美术馆发起的独特形式的三年展,以实验性的新美术馆实践为导向,并不止于对当代艺术的关注和呈现,更期待将“泛”作为一种策展和研究的方法。为了继续保持这个展览项目的活力,本次三年展将围绕热带大陆与海洋为切入点观照更开放区域的艺术交流,促动当代艺术与前序艺术史中的诸多问题进行对话,更以艺术实践的底层动力和内在思考为问题导向,为更开阔的生态、区域、群体和学科间的思想者及实践者创造互动交流的机会,以期从更根源性的自然、社会和文化议题中获得启示和反思。
雅昌艺术网:本届泛东南亚三年展以“热带眼”为主题。在确定主题时,您和策展团队主要考虑了哪些因素?
陈晓阳:我们在2020年提出“泛东南亚”概念的时候,公共领域对“南方”的关注还没有那么热门。但我们很清楚,我们关心的艺术问题并不只局限于东南亚,而是将东南亚作为主要的关注点,以它作为一个研究对象或者个案模型来讨论全球艺术的问题。选择“热带”作为议题,是因为在过往的研究中,热带有着典型的“远方”和“他者”属性,所以将热带作为一个问题提出来是有能动性的,在这个议题之下可以继续撬动从边缘至中心的讨论。
从东南亚的视角拓展到更开阔的全球热带,还因为,“热带”自现代以来大多是一个被描述的场域,也有着比较刻板的形象,比如海岛、椰林和晚开化的族群等,但在赤道穿过的热带范围里,还有荒漠、沙漠、甚至草原等生态,热带区域里有很多未被讨论过的问题。泛东南亚三年展的策划虽然是以大学美术馆来推动的,比较依仗相关的研究作为基础,但是我们不希望只是展现客观冷静的学术话语,还希望它拥有当代艺术在表达和传播上的张力,所以增加“眼”的意向,是希望这个标题强调来自“边缘之眼”的独立与自由的观察和态度。
雅昌艺术网:从“榴莲”到“热带眼”,第二届泛东南亚三年展在展览形式到内容等各个方面,将有哪些延续和新的想法呈现?
陈晓阳:第二届泛东南亚三年展以“热带眼”为主题,希望持续延展对边缘地带的观照以推动更开放区域的艺术交流,以艺术实践的底层动力和内在思考为问题导向,为更开阔的生态、区域、群体和学科间的思想者及实践者创造互动交流的机会。本次展览的策展和研究工作继续邀请长期关注相关领域的策展人和学者参与,他们从不同的“地方”和“时刻”中所发现的议题展开,每位参与者根据自己的实践逻辑与思考需求寻找视角,联动在相关问题场域中创作的艺术家、实践者和研究者,在多元互动中探索更具实验性和思想张力的对话。
自我反思的批判性视角,同样可以从三年展团队所设置的主题“热带眼”中被解读。从“榴莲,榴莲”到“热带眼”,三年展转入了一种对研究视野的自我反思中:作为一种地缘政治概念的“东南亚”,在西方的话语中被塑造,以“热带”作为问题的出发点,将讨论的内容从对他者的还原性过度身份认同、非身份化的双重僵局,以及地缘政治命名概念中解放出来,重新放置在地理所带来的复杂脉络之中,回归到泛指中国大陆南方沿海区域以及南海区域的中南半岛,马来半岛、群岛,以及其他无数岛屿的现场。
艾金·基·查尔斯的作品《路径》,创作者来自马来西亚
雅昌艺术网:作为本届三年展的开幕首展,“我们的目光:艺术、人类学与亚洲映像”突出了很多概念比如我们、目光、人类学等等。这些概念背后呈现了哪些思考?
陈晓阳:在举办第一届“泛东南亚三年展”时,我们邀请了人类学家参与了其中的部分策展和工作坊以及对话交流活动,一些与我们合作的人类学家也开始关注当代艺术领域的实践。这次展览的合作策展人——熊迅与我都在视觉人类学领域展开研究,这个领域独特之处在于,研究成果除了学术著作,还包括人类学纪录片和民族志电影。近年在学术界,有一些关于视觉人类学的感官转向的讨论,包括感官人类学和人类学的多模态表达等方面的研究。当代艺术领域也有很多艺术作品出现“民族志转向”的现象。两个领域的交互转向中既有关联又有显著的差异,比如大多数这类与田野相关的作品都选择以影像为媒介,艺术家和人类学家通过作品要呈现的问题和表达方式有各自的侧重点。这些非常有启发性,同时也对大学里的一些跨学科课程有相应的支持。
所以,我们决定以我们观察到的这些问题展开策划工作,希望在展览中可以讨论影像艺术和人类学电影的差异和相似性,以及我们如何面对“田野”,如何从田野中获取、使用和表达信息与观点。
这个展览聚焦视觉人类学,标题中使用“人类学”强调此次展览对话的作者除了艺术家,还有以人类学电影为媒介工作的人类学家参与对话。之所以以“‘我们’的目光”为名,也来自于人类学方法的启发。因为在人类学研究中的基本方法需要“参与观察”,强调被观察的“他者”的“主位”视角和多声部表达,人类学家帮助文化所有者通过“内部视角”进行文化表述,而不是让他们单向的“被研究”和“被表达”,从而将研究者、创作者和被观察的对象的立场和命运链接为有机整体,阐释更具多样性的共同问题。
鲍江作品 《多模态多感官民族志展——我的俄亚纳西族田野工作》
雅昌艺术网:此次合作给您留下了哪些深刻印象?跨学科策展产生了哪些化学反应?
陈晓阳:展览由6位艺术与6位人类学家的作品组成,除了影像,还有文献和装置,这也是说服人类学家参与这个活动时具有吸引力的方面。但真正与人类学家开始对话后,就发现两个领域之间还是存在不少认知上的误区。来自东南亚的人类学家,有些具有当代艺术参展经验,而也有些学者不太了解当代艺术,出于对自己的学科本位、问题意识和学术原则的坚持,一开始他们是有些不理解展览叙事和艺术表达的方法和侧重点。因此,策展人、艺术家都会和他们更细致地沟通,解释艺术工作的方法特点,比如艺术作品的叙事方式不一定是线性的、有来龙去脉的田野叙事,很多时候是可能通过一个焦点或一些局部,或者通过“关键场景和任务”以及“决定性片段”就可以象征性地更抽象地呈现问题,是窥一斑而见全豹的方法。
后来,当人类学家理解了这些差异之后,他们迅速地重新梳理材料,并敏锐地从田野中很有表现力的物品挑选材料,与我们商量装置的创作。比如说人类学家鲍江老师,当他明白了美术馆展陈与人类学电影节放映的情境差别后,就立刻和他田野中的东巴朋友联系,邀请他们作为作品的合作者专门制作几张手工的东巴纸,并邀请国画系的研究生将东巴信仰里的纳西人宇宙观手绘在东巴纸上,这也是鲍江老师民族志著作中讨论的重点,同时将构成展厅中很有表现力的作品组成部分,这种方式可能还可以展现人类学界关注的多模态民族志问题的讨论与尝试。
虽然当代艺术展览里也常使用一些文献、图表、文本,但是人类学家的方法会显现出更扎实的图文逻辑和更密切的图文相关性,可以看到这类表现形式与艺术家的非常“意象”的表达方式还是有着显著不同。我们也是第一次采用参与式策展的方法促成这种对话,交流的过程中,人类学家和艺术家双方都感觉到两个领域的差异和交流所带来的启发。
何锐安作品《花园中的石油城远景》
雅昌艺术网:从此次展出的作品来看,创作者反映了亚洲南方地区的文化多样性、社会变迁以及全球化背景下的身份认同等多个问题。您在选择艺术家时有哪些标准?
陈晓阳:我们这次邀请的艺术家和人类学家的身份及研究对象基本上都与亚洲的南方地区有关联,同时他们在研究和创作中确实会面对比较相似的生态、地理、物种、群体以及发展的状况和危机。选择比较相似的研究对象和创作场景,比较便于比较他们在处理方式上的共性和区别,看看从内部来考察的“我们”是如何分辨、理解和表达的。
在选择以影像作为主要媒介的艺术家的时候,一开始是在近年的艺术媒体和机构展览的新闻里搜索,除了中国艺术家,已有不少东南亚资深的影像艺术家被介绍到国内,但我们想了解并推介更多处于创作活跃状态的东南亚青年艺术家到中国,因此咨询了中间美术馆馆长卢迎华,她介绍了参与做评委的荷兰Han Nefkens基金会的工作,Han Nefkens基金会过去二十多年来一直有关注当代艺术特别是影像艺术。也扶持资助了不少东南亚艺术家,包括我们当时已经发出邀请的艺术家周滔、何锐安(Ho Rui An)都曾获过这个基金会的提名和奖项,于是我们又在他们近年获奖的东南亚影像艺术家名单里选择了其他几位参展艺术家。
雅昌艺术网:展览现场除了12件作品,中间位置的文献部分也非常具有可读性。能介绍一下这些观点如何产生吗?
陈晓阳:在这次的策展实验中,我们邀请所有的参展人共同参与策展。从去年12月底到现在,陆续开了很多次线上讨论会,通过我们提供的半结构式问题,由人类学家和艺术家给予回应,也有些艺术家和人类学家组成更小范围的讨论,就创作、表达和展陈等各种问题进行更深入的对话,这个部分中有价值的观点也会以文献出现在展览中。所以,“我们”在这个展览中可以是强调某种亚洲内部的目光,一种内在的自我凝视,还可以根据讨论过程中这些差异化的观点呈现“我们”的复杂性以及还未发现的可能性。
正在阅读文献的观众
雅昌艺术网:此次尝试跨学科合作对美术馆的工作有哪些启发?
陈晓阳:因为我们是大学美术馆,所以在规划展览时会兼顾学校正在进行的教学改革和学科建设,带来国际和国内艺术界前沿的创作。因为人工智能发展紧迫,美术学院的教学改革确实迫在眉睫,教学系统发生巨大的变化是对所有师生的挑战。我负责其中的一个课程,从五月份开始,可能要和老师们一起把1700多位大一本科生全部带出去在珠三角做社会调研。“‘我们’的目光”展恰好也为正在进行的这些教学改革提供了可参考比对的跨学科作品案例。
“‘我们’的目光”这个展览也许可以为广美的跨学科课程提供一定的支持,在展览中可以很直观地看见活跃在这个领域的艺术家和人类学者是如何工作的,可以看到非常好的作品。所以,美术馆的展览策划、整体学术框架基本是和学校的发展匹配的,通过展览可以通过作品告诉学生们跨学科在今天是一种有效的方法,这样的展览对教学本身会产生直接的帮助和支持。
雅昌艺术网:本届三年展还有哪些展览计划?
陈晓阳:我们会在接下来的三年里继续推出由五六个专题组成的“展览流”,第二个展览正在策划中,可能会与巴厘岛的观看经验有关联。因为全球新冠疫情的影响而在第一届“泛东南亚三年展”时发明的这种随机应变的“展览流”方法,在回望时被肯定其独特的价值和可行性,所以决定继续推进下去。只要确保在整个展览过程中能坚持对现实问题的批判性、反思性和问题意识,就是同样具备当代艺术三年展最根本的核心要素。
另外,也希望以“展览流”方式的深度参与,激活展览背靠大学所拥有的比较丰富的研究力量,加强展览交流在青年艺术家、学者和观众中的影响力,我们会在每个展览的过程中推出一些深入的讲座、对话,而不只是提供景观式的展览震撼。
这次三年展期间还将推出与之平行的“潮汐”项目,尝试把一些公共活动推广到珠三角地区的青年空间、替代性空间里合作发声,希望这个展览可以像发动机,让当代艺术的力量通过展览的驱动,真正地让参与者所提出的问题、所带来的讨论和分享产生更广泛的影响。
雅昌艺术网:谢谢陈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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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迅:一个正在发生的亚洲交流
雅昌艺术网:成为本次展览的策展人之前,您对于泛东南亚三年展的印象如何?有哪些交集?从人类学角度,您对东南亚地区的现状和问题有哪些关注?
熊迅:在成为本次展览策展人之前,我曾以研究员的身份参与过第一届泛东南亚三年展。那次展览的内容丰富,汇集了来自东南亚各地的艺术家和多样的当代艺术作品,同时具有强烈的在地性、文化性和文献性。在展览中,我看到了许多富有情感、信息和启发性的作品,也切实感受到当代艺术如何与区域性议题产生关联与对话。
我本人的研究也与这一地区存在一定交集。我最主要的田野调查就是在云南腾冲一带进行的,那是一座位于中国西南边境的城市。我在那里关注的中国少数民族的流动以及东南亚文化生态的延伸,以及他们的历史、迁徙路径及文化特征。几年前,我还在龙州县进行调研和拍摄文化类纪录片,对中越边境的少数民族社群、边境文化生态及其多样性也有一些直观的认识。从人类学的角度来看,东南亚是一个文化、族群和生态高度复杂与丰富的区域。因为地理上大多处于热带与亚热带,许多社群呈现出较为流动的生活方式,以及频繁的文化交流和物质交换。遗憾的是,虽然我们习惯性地谈论“东南亚”这一区域,但实际上对它的具体理解往往还不够深入。因此,我也希望通过展览和研究,让公众对东南亚以及泛东南亚区域的文化动态有更多元、更细致的认知。
张静红作品《城市与空调》
雅昌艺术网:对于此次的展览主题“我们的目光——艺术、人类学和亚洲映像”,您从人类学的专业角度有哪些理解?
熊迅:我觉得“我们的目光”这个主题本身就带着一种追问和反思的意味。首先,它不是一个陈述句,而是一个邀请式的表达,它邀请我们去思考:到底谁是“我们”?我们是在看,还是被看?我们所观看的,是一种外部的他者,还是我们自己文化内部的一种反观?从人类学的角度来说,“目光”不仅仅是观看的动作,更是观看背后的立场、角度和方法。而“我们的目光”就是强调一种来自内部的观看视角,也就是我们自己如何去观看自己、观看我们的附近、我们的区域、我们的文化。这和传统人类学里“观看他者”的单一视角不同,它更强调一种多向度的凝视,是彼此之间的对视,是跨文化之间的交流与回看。
另一方面,“我们的目光”也暗含了一种合作的可能性。这个“我们”不仅是艺术家和人类学家的“我们”,也是影像中的人物、田野中的社群,甚至还包括每一位走进展厅的观众。我们希望观众不是来看一个被“他者化”的亚洲,而是参与到一个正在发生的亚洲交流中,和作品对话,和影像共振,提出自己的问题和理解。在这个展览中,我觉得影像不只是媒介,更是方法和语言。它不仅传达信息,更构建关系。在我看来,“我们的目光”既是方法论的转向,也是伦理上的自觉,是艺术与人类学之间一次真诚的、互相成就的合作尝试。
凯瑟琳·雷·利马约的作品《我们携带的物件》
雅昌艺术网:您在此次展览中负责邀请人类学家参与创作。在确认参与名单时,您有哪些考虑?展览以影像作为媒介,在您看来,来自两个不同学科对于影像的利用和呈现方面有哪些不同?
熊迅:这次展览中,参与的人类学家和艺术家的名单,都是由陈晓阳馆长和我共同商议后确定邀请的。我们的核心考虑就是尽可能呈现亚洲的多样性与丰富性。我们希望从不同国家、不同文化背景中邀请创作者加入,展现出亚洲在地域、民族和文化上的多元与张力。在邀请人类学者方面,其实我们面临的选择面并不算特别大。因为此次展览是以影像为媒介,所以我们重点考虑的是那些既有人类学研究背景,又长期关注东南亚,且具备影像创作经验的人类学家。我们希望他们既能在内容上深入研究,又能在形式上通过影像进行有效表达。
雅昌艺术网:在您看来,来自两个不同学科对于影像的利用和呈现方面有哪些不同?
熊迅:从我的观察来看,艺术家和人类学家在影像使用上的差异还是蛮鲜明的。人类学者的影像创作往往建立在长期的田野调查和深度的对象关系之上,他们更强调对研究对象的深度理解,以及影像创作中的文化表述,同时也很在乎表达背后的伦理关照。有些人类学者可能对一个社群有着十几年甚至更久的持续研究,这种深入和稳固的田野关系也会体现在他们的影像作品中。比如关注文化中的关键要素,强调语境的呈现,以及对生活世界的还原等。
而艺术家则可能更自由地调动个人的艺术语言和表达策略,有时也会以更具实验性的方式去建构一个影像的“感官场”。他们不一定依赖长时间的田野积累和信息把握,但在视觉语言、形式探索和装置互动方面,往往灵动且有创造性。
当然,这两者之间也有很多相通之处。比如,他们都高度关注在地性,关注区域文化的多样性;他们的作品里也都能看到一种对亚洲和泛东南亚文化的共感与表达。也正是在这种差异与共鸣中,我们希望通过展览建立一个多元对话的空间,让跨界的目光互相映衬。
展览现场
雅昌艺术网:此次跨学科合作给您留下了哪些深刻印象?对于以后的工作有哪些启发?
熊迅:这次跨学科合作中,是在人类学与当代艺术之间,我看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共通点,也发现了不少特别有趣的互动和可能性。
首先,人类学和当代艺术这两个领域都具有很强的反思性。它们都在不断挑战自身的边界,也持续在学科内部推动创新。不论是艺术家还是人类学者,都愿意提出问题,也都非常勇于自我质疑和突破。这种反思性,使得这两个领域在合作中能够形成非常有生命力的交流。
其次,我发现两者都非常强调“个体”的作用。就像项飚老师曾经提出的在研究中“把自己作为方法”,无论是在艺术创作还是人类学研究中,个体的观察力、理解力和感受力都是核心。艺术家的主体性很强,人类学者其实也是如此。在本次合作中,正是这种主体性之间的碰撞,让许多项目都产生了非常生动和独特的呈现方式。
第三个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们都拥有强烈的好奇心。这种好奇不仅是对自身的,也面向周遭、面向他者、面向丰富的人群与生活世界。他们都渴望去理解“我们是谁”,去接触那些尚未被充分表达和理解的现实。这种好奇推动着他们不断地走出去,不断地进行田野、拍摄、写作、创作,也带来了更多层次的生命体验。
对我个人来说,这也是我第一次以联合策展人的身份深度参与到当代艺术的策展过程中。感谢广州美术学院美术馆和陈晓阳馆长给予的信任和支持,以及策展助理赵凡和朱千悦,她们共同处理了策展过程中的大量工作。实际上,在我平时的教学和研究中,我就一直关注新媒体与纪实影像,特别是它们和现实之间那种复杂而灵活的关系。因此,我对当代艺术的策展过程、作品的社会性和媒介表达方式保持着兴趣。这次合作可以说是一个很好的开端,我也非常期待未来有更多机会,能够进一步推动人类学与艺术之间的对话与合作。
雅昌艺术网: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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