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赞比亚太空计划的狂想——采访克里斯蒂娜·德·米黛 艺术世界 艺术世界

　　克里斯蒂娜·德·米黛，《非洲太空人》（CristinaDe Middel, The Afronauts），2012，摄影，艺术家｜图片提供

　　1964 年，在刚刚重归独立的赞比亚，一项野心十足的太空计划正在展开。该计划的目标是将第一位非洲人送月球，以此在世界范围的太空竞技中赶超美国和苏联。一位名叫爱德华·克鲁索(Edward Nkoloso)的教师忙碌于推广这项宏大的计划和寻找资金支持。然而，项目始终没能获得足够的启动资金，同时，宇航员中的一位 16 岁少女也由于怀孕而必须退出这项计划。最终，一项充满英雄主义色彩的计划就这样不了了之，化为了非洲历史中的一桩怪异的乐事，夹杂在大量与战争、暴力、干旱以及饥荒相关的负面新闻之间。

　　作为一个摄影记者，我一直感兴趣于尝试新奇的叙事方式，希望避免用重复的方式反复讲述同样的话题。而在我的个人作品中，在尊重事实的基础之上，我希望能突破摄影“诚实”的表象，鼓励观众去质疑那些所谓“真实”的故事。

　　《非洲太空人》(The Afronauts)这件作品的背景基于一个不可能实现，且仅存在于照片上的宏大梦想。根据这个发生于 1960 年代的赞比亚的真实事件，我试图通过自己的想象去重现关于“赞比亚太空计划”的纪录影像。（克里斯蒂娜·德·米黛 | 文）

　　克里斯蒂娜·德·米黛，《非洲太空人》（CristinaDe Middel, The Afronauts），2012，摄影，艺术家｜图片提供

　　ArtWorld：你最初是怎么了解到赞比亚太空计划的？什么原因导致你决定做一个与之相关的艺术项目？

　　克里斯蒂娜·德·米黛：2011 年，在我为另一个项目搜集资料的过程中，我在 BBC 的网站上发现了一个记者在 1962 年采访赞比亚太空计划的创办者爱德华·克鲁索(Edward Nkoloso)的视频。与非洲相关的媒体报道以及第一世界国家对于非洲的想象总是非常局限的，我希望通过这个作品呈现我个人对此的观点。通过这些资料，我看到了一个精彩故事的雏形，尽管其中有很多或许俗套的剧情，但同时我可以通过这个故事传达一些相对深刻的观点。实现这个项目的语言是非常具有挑战性的，我希望在观众看完这本书以后会对于故事的真实性产生疑惑，并反问自己为什么这份怀疑会存在?而这样的反应也发生在我自己第一次看到 BBC 新闻播报的时候。

　　这个故事并不复杂，在我眼中，它是具备一种普遍性的，因为所有人类对于星空都会有很多浪漫的想象，在世界各地我们都可以看到月亮，对月亮的谈论直接关联着宇宙，这并不仅仅是发达国家的特权，而是人性的一部分。非洲国家试图登月的计划看起来的确有点荒唐，而这是由于我们已经默认非洲在科技上相对而言比较落后，然而针对梦想的权利而言，我们都是平等的。

　　ArtWorld：在搜集资料的过程中，有哪些比较难忘的经验可以分享一下吗？

　　克里斯蒂娜·德·米黛：整个拍摄过程是非常简单甚至有点好笑的。我没什么创作经费，所以使用的材料全部都是身边拾得的：模特是我在 Facebook 上找的，我还拜托我奶奶帮忙一起制作了宇航员的服装，而宇航员的头盔是由一个在街上捡来的路灯改造的。整个过程就仿佛一场游戏，我希望能摆脱掉多年来作为摄影记者养成的严肃论调。

　　ArtWorld：我很好奇观众对于这个系列的看法，是否会有一些不同程度的误读，譬如将这个系列认为是发达国家对非洲的偏见认知。请问你是否收到过任何来自非洲地区的评论，它们是怎样的？

　　克里斯蒂娜·德·米黛：说实话，我先前以为我会收到很多更为激烈的评论，因为我很清晰地知道在公众看来,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呈现非洲是相对特殊的。然而，我只收到零星几封来自南非白人的批判邮件。考虑到依旧遗留在该地区的“开放创伤”，这些批评都是非常能够让人理解的。除此之外，我在非洲的几次展览中获得的评论都是非常积极的。是啊，人们怎么会认为一个关于梦想的故事是具有攻击性的呢?

　　倘若一个人在看完这些图片以后，认为这些行动仅仅是对于来自 NASA 的照片的模仿，并仅仅因为画中人来自非洲就认为这些图片具有攻击性，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说明该观众本身就不认为在非洲会发生什么积极的事情，而这个观点并不是来自于图像本身，而是来自这个观众的内心……

　　ArtWorld：可否谈一下这件作品在书本与画廊上被呈现的差别？

　　克里斯蒂娜·德·米黛：考虑到二者在呈现上的不同的优势，我试图以不同的方式来呈现作品。书是一个你可以与之亲密相处的物件。你看一会就可以把它合上，等过会儿再看;你可以无数次地反复阅读它，每次阅读都获得到不同的信息和见解。同时，书是一个可以被人拥有的物件，而这也赋予其阅读者更多的权利。而展览则更像是一个在有限时间内发生的表演，同时也赋予创作者更多在呈现上的自由，然而它注定是公众的，并且不能为观看者拥有的(除非你是一个超级藏家)。两种方式我都喜欢，并且每一次我都会尝试更具有挑战性的形式。然而在我看来，书始终是我完成一件作品的第一步，也是我更为偏好的形式，因为它是最适合讲故事的媒介。

　　ArtWorld：通常来讲我们不会将“纪实摄影”与“虚构”二词联系在一起。作为一个有资历丰富的纪实摄影师，你是从何时开始尝试这种带有虚构性的叙事方式的，为什么？

　　克里斯蒂娜·德·米黛：基本上来讲是源于强烈的失望。在最初，我真的相信摄影与纪实报道的结合是可以改变事物的现状的，然而到了一定阶段，我意识到在带有这样的希望之前，我们首先需要重新学习消费与理解摄影的方式。人们需要从一个更为批判的角度去看待摄影，而且需要意识到并不是媒体与杂志上的图片就代表着真实。于是我决定开始尝试一些新的尝试，通过创造可以引发讨论的项目，促使人们去反问自己的所见究竟是真是假。同时，我对于传统纪实摄影的讲述方式不再感到兴奋了，我希望能够解放自己的头脑去尝试新的叙事方式，而这种方式就像过去人们讲故事与分享信息的方式，从某种程度而言，就像是人们围着篝火讲故事的方式。

　　ArtWorld：你现在还会将自己看作一名摄影记者吗？

　　克里斯蒂娜·德·米黛：我觉得称谓并不重要，无论是作为摄影记者还是艺术家，最重要的是与尽可能多的观众讲述与我们共同生活的世界有关的故事。我的确依然会在报纸上发表作品，所以或许我依然可以被称为摄影记者，但这些作品也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纪实摄影。对于那些极为“正确而忠诚地”使用摄影去解释发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事情的作品，我实在是不敢恭维。

　　ArtWorld：你对太空旅行或者其他科幻主题一直都感兴趣吗？是否有任何科幻类的作品对你而言是重要的灵感来源？

　　克里斯蒂娜·德·米黛：我从未梦想过成为一个宇航员什么的，但我一直都对于太空、宇宙等事物非常着迷，以及一切人类无法去理解的庞大的事物。同时，人们为了理解这些庞大事物去进行的发明创造也是我非常感兴趣的。其实这些都在宗教信仰中有所体现，尤其如果当你生活在宗教国度譬如西班牙或者墨西哥。然而我最感兴趣的是发生于上世纪 60 年代的一系列对于太空的研究。

　　克里斯蒂娜·德·米黛，《非洲太空人》（CristinaDe Middel, The Afronauts），2012，摄影，艺术家｜图片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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