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09年5月1号）
　　地点 ：（杜键先生公寓）
　　人物 ：（杜键、雷小洲、靳连营、阳一）
　　雷小洲：画山、石头、的时候油画可以用刀？中国画为什么会用软笔？用油彩画这些山、石、水、你可以用刀，用刀画的时候感觉是在砍，用刀在画布上挖凿，就像在开山挖土，那么你在画的时候有没有这种感觉？比方说（《高飞燕的故事》）阴影下的一个女孩，逆光的背景，背后的阳光，那么这个女孩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在阴影里面就会有那么多的联想？我过去压根没考虑这些，画的时候觉得在阴凉处就可以免晒之苦对大家都好，画完觉得也不错，特别是后面的背景你还表扬过我，但就没有在画的时敏感的去意识到我要表达的东西，什么吸引我，为什么会这样画？好在哪里？我以前很少用文字表达，这次画展我把画作当时的感触都用文字陈述出来，我就发现曾经没有在意的感触通过文字竟得到了强化，比方说在去太行山的路上，一路都是浑浊的穿越了一个幽暗的隧道，突然开朗，颜色变灰了但是那样的透明。我用文字表达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但在画面上表达的时候我没有把这种瞬间的情境转换成绘画语言放大。所以我在之前的写生中只是一种很直接方式的呈现，但如果能像处理文字那样找到最好的组词效果是不一样的，换个词是不是更贴切，或是哪些可以省略。钟先生在跟我聊的时候我用影像记录下来，他讲的特别多，因为我记忆不好，所以在去西北的时候我写了两本日记，现在回过头来看特别有意思，包括现在每次下乡都会写日记而且也会用影像记录，以后可以在慢慢消化。
　　杜键 ：我其实更加关心你这次画展费了这么大的力是不是能达到“加油站”的效果，是不是有新的感悟在头脑中升华，听你刚才所讲如果真能达到那就很好了。另外我看了你的画也听了其他人的想法在研讨会时，研讨会还是很匆忙，在开会前不是每个人头脑都很静，清楚了，虽有不少启发但不充分。回来我又想了一些，我听到很多人说画的不错，但也有人说小画比后面的大画要好，你应该听到过吧。
　　雷小洲：这些我都记得，我原来认为感觉好的，实际上来了这里之后不是自己所认为的那样。
　　杜键 ：我觉得你后期画的还是有进展，但是在进展的过程当中又要“丢”掉一些东西，始终保持状态在比较好的状况下，进展也是在好的状况之下，这是很不容易不可能的事情。你有所的就会有所失，在反复几次折腾多了就可以得到提炼。我想跟你说什么呢？因为那天我说的还不够明确，就是在你的画里面要更加注意抽象因素的价值，抽象因素的美学价值。他们评价你小的作品好过你大的作品，是因为在小画里面的美学价值还是不错的，比如整个画面的处理能把握的准，比较饱满，大的画有大的进展构图宏伟，但容易造成很多细节不那么实在，小画反而处理的实在饱满，大画有气势在但也有很多“虚”的细节。小画不在于画的细致画的很像，你小画的好处不是在具象上的深入，而是在整体很好，颜色饱满，没有那种“虚”的东西。如果你能慢慢注意画的抽象因素的价值，比方说弗洛伊德的画，画的是人体但他并不是画的很像这个人，在质感上面也不是，而他整个人体画中透出的是一种很强悍的东西，他这种强悍不是在桌子上、地板上、胳膊上、而是在整个造型上出现的那种强悍、自信、颜色用的非常的实在，有他的深沉。而这些是不能用画的深入和像去表达的，是表现在造型和颜色上的一种抽象的价值。从造型的角度线的方向所折射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在这些方面我注意到你是很用功的，你画《澜沧江》水画的很好，这里面有你的抽象价值有你用笔的体会。但是这些还是比较容易理解的，有一种抽象的价值是不太容易去理解的，比如毕沙罗的画没有帅性的笔触，弗洛伊德都还是比较收敛内在的，但毕沙罗是非常诚恳的去追求他所要的画面，颜色一点点的积累，有一种虔诚认真的态度在里头，这种东西也是一种抽象的美透过画面可以看出来。苏联有个画家阿尔希波夫他的用笔很帅，刚刚学油画的人就会很喜欢他用笔的流畅，但是苏里科夫的画就没有这种东西，很费劲的画出来，但作者的诚意能打动人，这就是画的抽象价值不一样并不是画的像不像，我觉得你的画以后在色彩上的，灰、透明、还要注意，但是一定要注意画面里抽象的美学价值，这个东西就是属于武林高手在比武的时候真正的本事，比一个人的诚恳的态度，执着的态度，在什么情况下我可以放松在什么情况下比别人还傻还笨，在有些地方比拼的就是这些。另外一方面就是不要太追求画面的完整性，在艺术上的完整，不表现为什么东西都有了，这是某种性质的完整性，而是表现为内心的感受是不是抓住了，有些可以放弃，画画不要求成功率太高，太高对自己有损害。下一步你真正提高的方向是在这些方面，当然油画的用色、技巧、都会一起有进展。如过你不清楚我所讲的这些或没有提高那么你只会在现有的水平上越画越熟练，但在美学的价值上如果能去提高那么画面的高度就上去了。我那天在研讨会上没有把这些理清楚就想跟你说这些，所谓抽象的东西并不是看不见的，不是具象的是一种节律性的、方圆、快慢、是粗糙还是光滑、这都是一种抽象的关系都是一种美学的价值。色彩的饱和度，油画的色彩，艺术里面有一个规律，比如黑白木刻，这里面已经很丰富了，除了有黑和白、粗和细、方和圆、有黑白木刻所包括的对立面的组合，但是如果我加一个颜色进去，我套一版，那么这一版就必须有作用，如过没什么意义价值那么水平就在原来的基础上消减了，在艺术上我们始终在追求手段最少效果最好。就是性价比，我的价钱给的不多但获得的报酬最大，颜色的价值要高，单独看这个色彩也是有色价的一个色彩。在所有的艺术里面都有这个规律就是成本要低，人的能量才有多大。现在大家都思考你的问题对大家都有帮助，你除了明白还要继续画，画是没有别的办法能够替代的，通过作品来消化这些呈现这些。
　　雷小洲：农民不种地就不是农民，画家不画画就不是画家。哈哈！
　　杜键 ：觉得有收获了就达到任务了。
　　雷小洲：那我回去就可以很轻松的画画去了。
　　杜键 ：去闭关去了。
　　雷小洲：闭关。
        我过去很喜欢开着车到处跑，这两年我对那个城中村很感兴趣，我经常去深圳，很喜欢去那些城中村，城中村是边缘、灰色地带、在珠江三角洲的城中村里面我感受到一种丰富、活力、生命力、回去在琢磨。
　　杜键 ：对，画画的人老有那种感觉，既想画这个又想画那个。
　　雷小洲：贪心。
　　杜键 ：要有这个东西，要不就没激情了。
　　雷小洲：什么都想要，舍不得。
　　杜键 ：你准备几号走？
　　雷小洲：六号可以走了。
　　杜键 ：广美的那些老师对你有什么意见吗？他们以前看过一些？
　　雷小洲：没有，他们也是第一次看，就那张（《澜沧江》）曾在吴扬波组织的，三所美术学院的写生展中展过。吴扬波是我们学校美术史系的一位老师，也是中央美院的。
　　杜键 ：就那天发言的那个，我觉的面熟但想不起来。
　　雷小洲：就在那次写生展中，展过三张，还有改革开放三十年展出过澜沧江。
　　杜键 ：没人看过。
　　雷小洲：在广东我想他们也不关心这些事。
　　杜键 ：那他们看了说什么没有？
　　雷小洲：他们觉得，你这是写生的吗？有个老先生问我，你画那么大怎么可以写生呢？我说我是做工程出身的大小不是技术问题，关键在于大有没有必要，后来我跟靳老师讨论过一次，但我觉得我有这种条件，画布我都可以搬到现场，呆一个月、一年、对于我来讲这不是困难。
　　杜键 ：总的来说他们也是觉得不错。
　　雷小洲：没想到，他们可能觉得老雷整天都是“花天酒地”，整天都在忙别的事，他们不知道我从九九年来到北京后一直在积累。
　　靳连营：对于这个展览也有人这么说，就问这个人多大岁数了，我说四十多岁，说这画“过时”画农村、少数民族、艰苦的地方、在装个华丽的框子就变成了艺术品，这一套老土都过时了，您觉得这个怎么判断？
　　杜键 ：我觉得这个说法没有多大的道理，这个说法对评价这些画的好坏是没有过大关系的，和这个画家的文化背景有关系，总属于和那一代人相关的，只有美术史的意义而没有美学价值高低的意义，如果是这样就很简单了，画画只要跟传统拉开距离就比较好。
　　靳连营：这就是题材的问题。
　　杜键 ：题材还有体材，这是诗歌还是散文，现在诗歌都还好，你写散文就是八十年代的，这就是以题材来论这是一种很肤浅的一种评价，如果这样成立那么弗洛伊德也不行了，贾科梅第也不行了，只有装置、行为、那么这些根本不需要架上绘画，那么这样架上绘画的评价尺度都不需要了，这是一种时尚，流行色的东西，在美学上考虑是比较次要边缘的东西，是这样一个问题不是核心的问题，核心的问题是他的美学价值。
　　靳连营：所以我刚才提的这些，比如小洲的这次画展，他未来要去发展，是不是坚持他现在的这条路继续呢？
　　杜键 ：就是你觉的什么是好的你就怎么去做。为什么是你觉的了？因为艺术上好的东西很多，你要走自己认为的路，如果以时尚或某种画风定义好坏那么世界上就只有一种风格呢！趋之若鹭就只有一种，这是对艺术丰富性的抹杀。艺术的丰富性就在于人的丰富性，人变得简单才会认为一件事就是唯一。多样性、丰富性、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去排斥，哪怕是高举社会主义的大旗为政治服务的大旗把艺术弄的很窄是不对的，高举现代艺术的大旗把艺术弄的很窄也是不对的，必须维护艺术的多样性，这是维护人性。多样性还有一个高度的问题，你在你的那个领域达到的高度是怎样？这是更重要的问题。艺术家的职责就是把人性从高度和宽度都扩到一个应有的地步，这就是人性的解放。那天邵大箴也在说你的这条路是很对。
　　雷小洲：他谈的是油画同中国的传统绘画是怎样去协调和在保留自己独有的特点中的借鉴和互补。
　　杜键 ：不要简单化，盲目。
　　靳连营：就是从自身出发不要考虑题材的陈旧、是否现代、不比考虑这些。
　　杜键 ：就是不要以这些为根本，可以吸收，但不能觉得这些就是决定性的。
　　雷小洲：自然而然。
　　杜键 ：对，自然是艺术当中一个很重要规律性的一个东西。这个东西知道是不够的，最后是要在实践里去实现。但是如果你的认识不清晰，在实践的过程中就更被动了，如果你心中有个方向和认识那么在实践中就知道判断，比较清楚下阶段在哪方面有待提高。昨天你说满身都是病毒，我不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感慨，那能发现病毒总是好的吧！
　　雷小洲：电脑都死机了。
　　靳连营：最现实的就是感觉到自己不行，那就赶快弥补或是一步一步去做。
　　杜键 ：如果你根本不知道自己不行，还以为自己很行，反复的重复同样的事情然后越来越熟练，阿尔希波夫那样，越来越溜，那就麻烦了。如果你觉得自己不行就会更诚恳、谨慎、更执着点，这个就跟前面的处于两种不同的状态，而哪种状态是更具有人之魅力的状态了，更有追求、更不满足、更谨慎也更勇敢，这种更有人格魅力。
　　雷小洲：刚才你那本书在广州的书店都有卖吗？
　　杜键 ：这个我不知道但它是进入到流通渠道的。
　　雷小洲：网络上订购可以吧！
　　杜键 ：刚出来时间不长，不一定会有。
　　阳一 ：已经发行了？
　　雷小洲：正式发行了吗？
　　杜键 ：什么时候正式发行我都不清楚。迟早会有的。
　　雷小洲：除了文集画集有吗？
　　杜键 ：那就不知何年哪月呢！没什么画，这几年杂事太多，这就跟你说的农民不种地跑运输去了。
       你回去休息下，稍微放松下。
　　雷小洲：读读书，到林子里去读书，现在的书太多了，要懂得选书。
　　阳一 ：现在的选择比以前还难因为量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