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园的好,在峰轩北墙的三扇窗外,一堵粉墙,数竿青竹,几点湖石,投在墙上淡蓝色的影子,组成一幅写意画。
昆曲《牡丹亭》的一句唱词:“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在书籍里面我不能自抑地要喜爱那些泛黄的线装书,握着它就觉得握着一脉优美传统,那涩黯的纸面蕴含着一种古典的美。我很自然地想到,有几个人执过它,有几个人读过它。他们也许都过去了。历史的兴亡、人物的迭代本是这样虚幻,唯有书中的智慧永远长存。
我喜欢坐在汪教授家中的客厅里,在落地灯的柔辉中捧一本线装的昆曲谱子。当他把旧发亮的褐色笛管举到唇边的时候,我就开始轻轻地按着板眼唱起来,那柔美幽咽水磨调在室中低回着,寂寞而空荡,像江南一池微谅的春水。我的心遂在那古老的音乐中体味到一种无可奈何的轻愁。
《苏园六记》,由北人刘郎编导,他对芭蕉情有独钟,以“蕉窗听雨”为其中一记的回目,激赏苏州耦园城曲草堂一副对联:“卧石听涛,满衫松色;开门看雨,一片蕉声。”真可谓诗意人生!
一把明代的椅子,一只清朝的柜子,然后沏一壶香茗,拂一缕清风,念天地之悠悠。
翘头条案摆DELL电脑,八仙桌上放一杯摩卡咖啡,雕花博古阁藏轩尼诗XO,漆迹斑驳的中药柜做CD架……
清人袁枚说:“箫来天霜,琴生海波。”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
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渌波。”
不上班的日子,我很安心地坐在圈椅上阅读,时而在笔记本电脑上写点文字,傍晚就弹弹古琴。累了,就看看窗外的芭蕉和田野,听听小羊的叫声,或者去厨房煮饭。于是,日子简单,平静,似乎有了点古时候的那种耕读之乐。
古人一屋、一几、一书,就可俯仰啸歌,就可读书求得功名,实际上这就多少有了简约的味道。
茶,是只适合邀月为伴或三五友好于山巅湖畔、茅屋秋风、雪光书影、棋枰逸事间氤氲、悠长而盈怀的。
“桥是那么伟大,但也能娇小妩媚。秦少游为“秋千外绿水桥平;东风里,朱门映柳”的绚丽景色所动,李肩吾爱看“直下小桥流水,门前一树桃花”,欧阳修更痛快,他偏喜欢“独立小桥风满袖”,多么潇洒!”
这段文字出自梁思成的野外勘测笔记,谁能说这时的梁思成不更是一位诗人呢。
总有一段文字让你一见钟情,那么记录下来,让大家分享.
美福格博物馆藏明人书法条幅
澄心静坐,益友清谈,小酌半盅,浇花种草,听琴玩鹤,焚香煮茶,泛舟观山,寓意弈棋,虽有他乐,吾不易也.
(明)张岱
小船轻幌,净几暖炉,茶铛旋煮,素瓷静递,好友佳人,邀月同坐
明)高濂
焚香鼓琴,惟宜香清烟细,如水沉香之类,则清韵雅,若他合和艳香,不入琴供.
对月鼓琴,须在二更人静,万籁无声,始佳.对花,宜共岩桂、江梅、茉莉、建兰、夜合、玉兰等花,香清色素者为雅。临水弹琴,须对轩窗池沼,荷香扑人;或竹边林下,清漪芳芷,俾微风晒然,游鱼出声,自多尘外风致。
苏轼《记承天寺夜游》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庭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者耳。
“人过四十,易生怀旧之情,似乎越旧越好,以衬自家岁月尚轻。我每个周末必去逛坊间旧物地摊和古玩店,从中获取一番清赏旧时月色的情致。搜求到一只清末浅绛彩瓷名家汪友棠的仕女盖盅,好像就有了一次与百年前的新安画家在落日楼台之上品黄山毛峰般的惬意;而把玩一件清初的竹刻臂搁,又宛如与三百多年前的钱谦益或是吴伟业时代的文人虚席对坐,清茶一杯,指点细论诗词书画一般,趣味横生。我称此为古玩情致,于古玩中玩得其所。”
我会经营一处阳光斜射,花木扶疏的居所;一室有禁书珍本,有书案电脑,有文玩和浅绛彩瓷的书房,这才是我的精神家园。我可以不追求大富大贵,但我要求日子过得“殷实”,尤其是对于我们这种扔下四十奔五十的中年人而言,有一处自己喜欢的居所,居所中有一室自己的书斋,是快乐的基本保证。记得宋人宋洪迈在《容斋随笔》中引中书舍人朱仲友的话说,人生有五计:生计、身计、家计、老计、死计。其老计说:“五十之年,心怠力疲,俯仰世间,智术用尽;息念休心,善刀而藏,如蚕作茧。”一处称心的居所,一室如意的书斋,恰同蚕之茧壳,舒服而居;无居无所或寒酸之居,自然亦如蚕之无茧或裹之破茧,那蚕该怎样过活。
一个内心安静的人,能够感染别人。安静是一种风度,是仰首望月、低头看蚁、侧面浇花、躬身亲子的怡然境界。我一直以为,静坐的人时间久了,就会成为一尊佛。当达摩面壁九年后,顿悟成了佛。或许,这便是宁静的嬗变.
音乐是人类最自由、最能够直接唤起情感体验的艺术,它让我们激动、让我们兴奋、让我们伤感、让我们无言。还是让我们从听开始吧.
赵朴初:生固欣然,死亦无憾;花落还开,水流不断;我兮何有,谁欤安息,明月清风,不劳寻觅。
夫生,非涩勒离歧、遗忘断续之谓也。古人弹琴,吟揉绰注,得手应心。其间勾留之巧,穿度之奇,呼应之灵,顿挫之妙,真有非指非弦、非勾非剔,一种生鲜之气,人不及知,己不及觉者。非十分纯熟,十分淘洗,十分脱化,必不能到此地步。盖此练熟还生之法,自弹琴拨阮、蹴吹箫、唱曲演戏、描画写字、作文做诗、凡百诸项,皆藉此一口生气。
《与何紫翔》,《琅嬛文集》张岱
最是闲庭信步,摇一把折扇,在江南水乡的岸边,闻梅花的清香、嗅桃花的芬芳,或长亭前,或短亭下,听谷雨时的雨,琴声一样敲打着江南;看谷雨里的谷,黄亮亮地铺满了江南。或者,三五好友,邀约茶楼,品扇里乾坤,赏扇里山河,解扇里佳句,醉扇里红颜。当然,少不了的依然是即兴将梦中的山水绘与扇面,然后彼此互赠,然后彼此收下朋友的绝代才华,然后拱手相别,然后衣衫飘飘地独自走向苍茫的天涯。
我们在一件特别嗜好的事物上用功夫,无论做得好也罢,坏也罢,其目的只在求得自已的快乐,我们只是利用剩余的精神,做一点可以回头安慰自己的精神的事,我们非但不把这种的事物当作职业,而且不敢籍着这种的事有所希求---刘丰农
“焚香、点茶、挂画、插花”是文人盛行的四般闲事,品茶聚会、泛舟湖光山色之间,一派清闲雅致之情油然而生。文人虽热衷茶道,却没有沉醉其间,使之流于粗俗,偏于玩赏。而是在饮茶的过程中涤烦疗渴、陶冶心性,提高个人品性的境界,赋予茶道以很高的精神追求。
醉墨堂中,石不能言胜金玉;
拥书楼上,山犹可傲况丘陵。
——〔明〕赵子函
“茅屋一间,新篁数竿,雪白纸窗,微浸绿色,此时独坐其中,一盏雨前茶,一方端砚石,一张宣州纸,几笔折枝花。朋友来至,风声竹响,愈喧愈静”。
“不风不雨正清和,翠竹亭亭好节柯。最爱晚凉佳客至, 一壶新茗泡松萝”。
郑板桥
明代人有一小诗,可以帮助我们了解窗子的美感作用。
一琴几上闲,
数竹窗外碧。
帘户寂无人,
春风自吹入。
这个小房间和外部是隔离的,但经过窗子又和外边联系起来了。没有人出现,突出了这个小房间的空间美。这首诗好比是一幅静物画,可以当作塞尚(cyzanne)画的几个苹果的静物画来欣赏。
作者:zwj62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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