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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技术寓言的艺术人类学意蕴及影响

  摘要:《庄子》中不少的技术寓言描述了大量的精巧技艺活动。这些活动基于外物的规律和人类的目的,却又超越于人类的劳动等技术活动,摒弃了异化,获得了“进于技”的“道”或“数”的特性,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它们是通过“真积力久”和“用志不分”而达到的。《庄子》的技术寓言包含着丰富的艺术人类学意蕴,以超越性的审美追求影响了中国文学艺术的发展,也深刻地影响了中国文学艺术批评传统。

  关键词:《庄子》;技术寓言;数;艺术人类学

  中图分类号:B223.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2731(2013)06-0021-05

  《庄子》一书有大量的技术寓言,以能工巧匠的工艺技术活动阐明对“道”及事理的体。这些寓言富有艺术人类学意义,被历代文学艺术批评家用来说文解艺。本文拟从实践论哲学的角度探讨《庄子》技术寓言所蕴含的艺术人类学意义及其对文学艺术的影响。

  一

  《庄子》的技术寓言所展示的,不是日常的使用劳动工具的工匠技术活动,而是超越于一般技术活动的精巧手工技艺。《养生主》通过庖丁解牛的技术寓言故事讲述养生之道,即其显例之一。庖丁为文惠君解牛的技艺,近乎艺术表演,合乎音乐节奏,全然不似宰牛活动。文惠君在一旁欣赏、感叹不已。

  文惠君日:“嘻,善哉!技盖至此乎?”庖丁释刀对日:“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1】(P96)(《养生主》)

  庖丁的体会是,他的解牛,不是运用一般工匠的宰牛技术,而是超越一般技术的才艺表演,是在熟练掌握技术的基础上所达到的微妙的“道”的境界。庖丁“进于道”的表演,超越了实用的技术活动,成为人们的欣赏对象,具备了艺术审美的性质。庖丁解牛的技术寓言,并不是要表达解牛之“道”,其欲使文惠君体会到的,乃是养生之“道”。借此而言彼,是寓言的特点。《庄子》技术寓言,具备极强的艺术表现力量。

  《庄子》从“道”的高度对技术活动给予关照,使其寓言中的技术活动具有了艺术色彩,成为技艺活动,而这些技艺活动最突出的表现,就是不可言说性。

  《天道》篇中,轮扁对其斫轮技艺的不可言说性有清晰的说明:

  轮扁日:“臣以臣之事观之。斫轮,徐则甘而不固,疾则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应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焉于其间。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斫轮。古之人与其不可传也死矣,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迫已夫!”【1】(P358)(《天道》)

  轮扁的体会是,他的斫轮技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能通过一般的技术方法传授给别人,具有不可复制的性质,带有个人性的手工艺术创造特点。不过,他又明确地说“有数存焉于其间”,即斫轮有奥妙的技艺而非技术。这种“数”,就是《养生主》中说的“道”。这种技艺之“道”,类似于后人所说的“分寸”或“度”,如我们今天还在讲说的“心中有数”之“数”,亦即李泽厚所说的“掌握分寸,恰到好处”【2】(P8)。

  不过,这种技艺即“数”(度),不能通过日常的理解去把握,而要借助于想象力去感受。正如,庖丁所言:

  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至而神欲行,依乎天理……因其固然……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1】(P96)(《养生主》)

  “神遇”不同于“目视”,需要用心去体会,从而感觉到经验难以捕捉到的微妙技巧。换句话说,《庄子》的技术寓言,重在通过技艺的表达,进而揭示出微妙难识的道理,因而便内在地具备了艺术的审美性质。

  技艺包括艺术是起源于劳动的,但它超越了劳动具体的、直接的目的性和局限,使人类的主观合目的性与客观合规律性妙合无间,体现为一种“度”(数)。作为主观目的的限定和对客观规律高度合一的技艺,“度”(数)有规范性的一面。作为物质实践的具体呈现,“度”(数)表征为各种结构和形式的建立【2】(P11)。就轮扁斫轮来说,有一点是不变的,即他总是在斫“轮”,他所制作的是“轮”而不是桌子椅子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这也是轮扁之所以为“轮”扁的原因。作为使用和制造工具的主体,掌握“度”(数)是一种能力,它体现的是操作活动的规范化和秩序化,它程序化地展现为各种巫术礼仪形式的操作——演算口诀的建立,然后在意识上表现为由后世逻辑及各类抽象范畴所表达的认识功能【2】(P12)。就制轮而言,制轮者必然有着一系列的具体而固定的方法、规矩、法则,并用它指导、规范、制约制轮活动,使其行动朝着“轮”的方向进行。这种工艺活动,在《考工记》中曾有详细记述【3】'P118-120)。《考工记》对不同用途的车子所用轮子的规格、制作轮子

  所用材料的种类和质地、取材的要领、轮子各部分的形式特点等各个方面都有详细说明。可见,轮扁斫轮是具有规范性的活动,这个规范性对于轮扁而言,既是斫轮的技术规则,又是车轮所应具有的形式和结构特点。亚里士多德说:“当一个对同类事物的普遍判断从经验的众多观念生成的时候,技术也就出现了。”【4】(P2)因此,轮扁斫轮是一件“技术活”。不过,“技术活”是可以重复进行的,不同的人掌握了某种工艺,都可以用这种工艺进行生产,就像工厂的生产线一样进行。但是,解牛、斫轮等技艺活动多是手工活动,往往要通过艰苦的训练,并非一般人可以摹仿。它有一定的章法却无具体之法,因此轮扁说:“臣不能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天道》)。在此意义上说,这些高超的技艺活动,是不可言说的,即所谓“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老子·五十六章》)。

  在一定意义上说,正如李泽厚一再强调的,“度”(数)更多地体现着偶然性的一面。掌握分寸、恰到好处,在每次技艺活动中都是不完全相同的。每次斫轮,体现的都是具体而特殊的体会,这些体会就其本质来说是偶然的、特殊的、感性的,“一切实际活动,一切生成都与个别相关”【4】(P2),是种种条件的完美结合。正如《考工记》所言:“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3】(P117)人的技艺活动,也是在天时、地气、材料、劳动者的状态各不相同的诸多因素“相合”的情况下才能达到的状态。就轮扁的斫轮来说,它不是抽象的、一般的,他每一次都是在一个具体而特殊的时空位置中来用具体而特殊的材料制造一个具体而现实的轮子。什么是掌握分寸恰到好处的“度”(数),对于轮扁来说必须视具体情况而定,它是不可规定、不可预测的。所以,“度”(数)并不存在于任何实在事物中,也不存在于意识中,而存在于人的实践行动中,并且在人类的不断实践中创新。“它不是理性的逻辑(归纳、演绎)所能推出,因为它首先不是思维而首先是行动。”【2】(P15)所以,轮扁虽有口善说,对其中之“数”却不能言传。

  《天地》篇中,记载了汉阴丈人“抱瓮而出灌”的技术寓言。汉阴丈人宁愿“用力甚多而见功寡”地“抱瓮而灌”,而不愿采用用力少而见功多的桔槔。《庄子》技术寓言看重的是个体的手工技艺,与协作的、机械化的技术有着根本的不同【5】(Pl73)。汉阴丈人认为:“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械是能帮人降低工作难度的工具装置,它更多地注重功利,减少了人的手工作用。战国时代,各种武器是当时最先进的机械装置,杀人愈狠愈多,愈能显示其效能。汉阴丈人的机事机心论,未尝没有针对性,因为机械机事代表着一种“功利机巧”: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1】(p18)(《天地》)

  失去了内心的“纯白”,神情不安,无居守之道,追逐功利,投机取巧,争夺杀伐惟恐机械之器不利不多,“天下无道”由此益起。《庄子》的技术寓言,不是论述技术之道,而是对技术特别是技术与社会、宇宙关系的深入思考。在《庄子》看来,机械之事是一种“功利机巧”,容易使人役于物、役于器,成为器、物的奴隶,即“是胥易技系,劳形怵心者也”(《天地》)。李泽厚明确地指出:

  (庄子)抗议“人为物役”,他要求“不物于物”,要求恢复和回到人的“本性”。这可能是世界思想史上最早的反异化的呼声,它产生在文明的发轫期。【6】(P169)

  反对异化是《庄子》技术寓言的艺术人类学思想的最精彩展示。一方面,人依乎天理,因其固然,是人类走向更高境界的基础;另一方面,“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只要以无厚人有间,就能达到恢恢乎游刃有余而巧夺天工,接近“道”的境界。

  二

  如何才能达到或把握这个“数”(度)?在轮扁斫轮的寓言中,《庄子》虽没有明言,但还是有所暗示,即“行年七十而老斫轮”。轮扁终生从事着斫轮,有着丰富的制轮经验。其能够达到对“数”(度)的把握,乃是长期锻炼的结果。“庖丁解牛”之精妙,也是经过长达19年的长期锻炼后才做到“游刃有余”的。庖丁说:

  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郐,导大窾,因其固然。技经肯綮之未尝微碍,而况大軱乎?良庖岁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1】(P96)(《养生主》)

  庖丁开始时,从技术学起,与一般庖丁没有区别。但“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即操刀既久,对牛的自然结构非常熟悉,眼中所见,并非全牛,而是对牛的筋骨了然于胸,故而下刀可以达到“以神遇而不以目视”,避其实而击其虚,“刀刃若新发于硎”。可见,庖丁的技艺,根本上是靠自己体会出来的。《达生》篇比较集中地记载了技术寓言故事。“孔子观于吕梁”中的丈夫之所以能够在“县水三十仞,流沫四十里,鼋鼍鱼鳖之所不能游”的水中如鱼游水,却说不出是如何做到的——“不知吾所以然而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长于水而安于水”,长期的水中活动基本上已经使游泳成了他的一个本能:“疴偻者承蜩”中的驼背老人之所以能用竿子粘蝉就像在地上拾取一样轻松,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也是长时间(“五六月”)坚持锻炼。罗根泽把这长期的锻炼概括为“真积力久”,是非常精辟的【7】(P61)。

  除了长期磨练以外,“用志不分”也是非常重要的方面。这在“佝偻者承蜩”中有明确的表达。驼背老人粘蝉时能够做到身如断木,臂如枯枝,只见蝉翼而视万物为无物,皆因能够排除杂念,专注于行为对象,所谓“用志不分,乃凝于神”是也。“梓庆削木为鐪”能够使见者惊犹鬼神,是因为他能够“齐(斋)以静心”,“以天合天”而忘掉俗事杂念,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为鐪的木材上,故而能够选择最适合为鐪的木材,轻而易举地制作出巧夺天工的“疑神”之镶。“津人操舟若神”体现的还是这个道理。津人能够操舟若神,全在他能保持宁静的心灵,船的覆没和车的倒退以及各种景象展现在眼前,却都不能扰乱其内心。犹如以瓦片作赌注来赌博的人一样,津人能够时时保持轻松的心态而不计较利害得失,把意识专注于操舟本身,所以才能够操舟于深渊却如履平地。同样的例子还有“北宫奢为卫灵公制钟”(《山木》),北宫奢能够“三月而成上下之县”也是因为他能够专心致志地制钟而心无旁骛。

  “真积力久”与“用志不分”可以用同一个词来概括,那就是《庄子》一再强调的“忘”——忘掉世俗杂念,忘掉利害得失,忘掉规矩法则,甚至忘掉主体自己——“无己”(《逍遥游》)、“吾丧我”(《齐物论》)。对此《达生》篇曾有明确表达:“忘足,履之适也;忘要,带之适也;知忘是非,心之适也;不内变,不外从,事会之适也。始乎适而未尝不适,忘适之适也。”所谓“忘”不是无视,不是抛弃,也不是简单的否定,而是扬弃。只有做到“忘”——超越,才能达到“有数存焉”的境界。技术和规则是对初级经验的超越(忘),“数”(度)又是对技术和规则的超越(忘)。作为对感性经验超越的技术和规则来说,它不仅仅是对感性经验的理性抽象,这种理性抽象本身还内在地包含着不可否认的感性内容。所以,技术本身就是感性与理性的统一。同样,“度”(数)又把人的理性抽象——技术和规则加以扬弃而升华到新的高度。在这个新的高度中,人的理性抽象又达到了更高的直觉境界。这个过程就是“数”(度)的新新不已。对“度”(数)的每一次心领神会,都伴随着创造活动。

  把握“数”(度),使人类思维显现出许多的特点。以“轮扁斫轮”来说,具体地体现在“得之于手而应于心”——做得又快又好(直接、自动、快速);有个体自信甚至“狂妄”——(敢于批评桓公);非逻辑性,即“口不能言……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他到底是如何斫轮的等等,诸如此类的直觉思维特征,乃是艺术创造思维的主要特征【8】(Pl23),它在《庄子》的技术寓言中有着普遍的体现。实际上,《庄子》也恰恰是用艺术活动来比喻其“技术活”的。在“庖丁解牛”中,庄子用音乐活动来描述解牛过程:“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响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养生主》)在“孔子观于吕梁”中,庄子用歌唱来表现游水者的心理体验:“被发行歌而游于塘下。”这都是因为这些“技师”们在类似艺术创造的技术劳动中,体验到了一种无往而不适的心理自由感。这种自由感即美感【2】(P11)。所以,对“数”(度)的体悟,为《庄子》中的技术活动赋予了艺术创造的审美品性;《庄子》对技术活动的体悟,也就成了对艺术创造的体悟;《庄子》通过其技术寓言告诉了我们“创造如何可能”。

  三

  《庄子》的技术寓言,是对人类劳动特别是对异化现象的超越,是一种基于客观事物的规律和人类目的之上的审美追求,有着丰富的艺术人类学内涵。审美活动是人类超越外物和自己追求自由和个性解放的活动,它是人类在更高境界上的自我肯定。这种作为自由形式的审美,最典型地体现在人类的艺术创造之中。《庄子》的技术寓言,对中国的艺术创造活动和艺术批评,有着深远的影响。

  就书法艺术来说,《梦溪笔谈》尝云:“世之论书者,多自谓书不必有法,各自成一家。此语得其一偏。譬如西施、毛嫱,容貌虽不同,而皆为丽人;然手须是手,足须是足,此不可移者。作字亦然,虽形气不同,掠须是掠,磔须是磔,千变万化,此不可移也。若掠不成掠,磔不成磔,纵其精神筋骨犹西施、毛嫱,而手足乖戾,终不为完人……尽得师法,律度备全,犹是奴书,然须自此人。过此一路,乃涉妙境,无迹可窥,然后入神。”【9】(P277)沈括把道理讲得非常明白,认为要想在书法创作中自成一家,必须经过“尽得师法,律度备全”的阶段,这是遵守法则、长期锻炼的阶段,只有经过这一阶段才有可能达到“无迹可窥”、妙造自然的境界。董迪也说:“书贵得法,然以24点画论法者,皆蔽于书者也。”“书法要得自然,其于规矩权衡,各有成法,不可遁也。至于骏发陵厉,自取气决,则纵释法度,随机制宜,不守一定。若一切束于法者,非书也。”【9】(P294)可见,规矩、法则与创造性并不矛盾,创造性恰是从规矩、法则的长期训练中得来的。

  就绘画艺术看,苏轼在高度评价吴道子的作品时说:“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所谓游刃余地,运斤成风,盖古今一人而已。”【9】(P285)苏轼认为吴道子的画能得“新意”恰是从“法度”中来,即创造性从规矩中来,这是熟能生巧的结果;而所引“游刃余地”和“运斤成风”,又恰是《庄子》中的两个技术寓言。郑板桥也曾说:“不泥古法,不执己见,惟在活而已矣。”【9】(P509)所谓“不泥古法”并不是说将古法抛弃不用,“不执己见”也不是说不要己见,而是要超越古法、不偏执于己见,而适时地在程序性和主体性之间寻求多种创造的可能性。

  对于文学艺术,《庄子》的技术寓言的影响更加深刻,尤其集中体现在“活法”“至法无法”等文学批评观念中。中国古代的文学批评一方面强调法(技术)的重要性,一方面又似乎“蔑视”技巧而崇尚诗文写作中的无法和自然天成(不要技术)。其实,就写诗之所以是写“诗”来说,法(技术)当然是必要的,因为写诗的各种法(技术)是人们通过对历代诗人的写作经验和教训考察后归纳、总结出来的稳定性成分,它是人们对诗的一般特点的基本认识,人们以此来判定一篇语言作品是否是诗。但仅仅掌握了这些法则,并不意味着一定能够写出好诗。诗人只有在外部环境适宜、身心状态俱佳的时候,才能较完美地运用高度形式化了的语言结构来巧妙地传达出内心的情志。而何时何地才是适宜的外部环境,何种身心状态才是良好的写作状态,高度形式化的语言如何运用才接近完美等等,都是非常具体而偶然的经验性问题,不是各种写诗技法所能够给出答案的。基于这样的原因,很多古代批评家对“法”(技术)都持一种“保留”的态度,比如严羽认为诗道唯在“妙悟”,但是如何才能妙悟呢?还是自“功夫”中来:“先须熟读《楚辞》,朝夕讽咏以为之本;乃读《古诗十九首》,乐府四篇,李陵苏武汉魏五言,皆须熟读,即以李杜二集枕籍观之,如今人之治经,然后博取盛唐名家,酝酿胸中,久而自然悟人。”【10】(第二册P423)既然诗道唯在“妙悟”,为何还要下如此多的“功夫”?其因大概正如吕本中所言:“作文必要悟人处,悟入必自功夫中来,非侥幸可得也。”【10】(第二册P371)谓只有积累了长期的吟咏功夫,才能达到对“活法”的体悟,才能在适当的时机,掌握分寸、恰到好处地运用高度形式化了的语言工具写出好诗。所以杨慎才说:“文非至工,则不可为神,然神非工之所可至也。”【9】(P339)文章只讲有规矩、有法度一定不能达到神妙的境界,但是神妙的境界却一定是从严格的规矩和法度(“至工”)中升华而来的。

  总的来看,《庄子》中大量的技术寓言,揭示了手工技艺活动所包含的丰富的艺术人类学意蕴。这些技术寓言,标举的是人类的手工技艺活动,这些活动基于外物的规律和人类的目的,却又超越于人类的劳动等技术活动,摒弃了异化,获得了“进于技”的“道”或“数”的特性,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它们是通过“真积力久”“用志不分”达到的。这些技术寓言,以其超越性的审美追求影响了中国文学艺术的发展。中国的诗、书、画等文学艺术传统批评中,流淌着《庄子》的血液,受到《庄子》技术寓言直接的影响,或者说《庄子》的技术寓言,是中国文学艺术批评传统的重要源头之一。

  参考文献:

  【1】陈鼓应,庄子今注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1983

  【2】李泽厚,历史本体论【M】己卯五说,北京:三联书店,2003

  【3】闻人军,考工记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

  【4】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M】苗力田,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

  【5】邓联合,老庄与现代技术批判【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9

  【6】李泽厚,中国古代思想史论【M】天津: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

  【7】罗根泽,中国文学批评史【M】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3

  【8】段建军,李伟,新编写作思维学教程【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

  【9】于民中国美学史资料选编【C】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

  【10】郭绍虞,中国历代文论选【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Implications and Influence of Anthropology of Art iri

Zhuanzi's Technology Fables

( Department of Traditional Chinese Painting , Xi'an Fine Arts CoLlege , Xi'an 710065 , China)

  Abstract: ln"Zhuangzi" , a lot of technology fables described many sopbisticated techniques. These activities,based on rules of external things and aims of humans, yet beyond technological activities as human labor, discard the alienation and obtain the features of " Tao is more advaced than techoiogy il or " Scale" g which may only be

  understood, but not explained, and can be only reached through the " accumulated in the course of time " and single - minded without any distraction" . The technology fables of " Zhuangzi" contains rich implications of anthro-pology of art, which has great influence on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literature and att with transcendental aes-thetic pursuit 9 and has profound impact on the tradition of Chinese literature and art criticisru.

  Key words : " Zhuangzi" ; technologyfable; scale; anthropology

作者: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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