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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阳光在水坑间跳跃,在沙与卵石间游走,让心随着小纸船去游历……在我的朋友王衍成身上,有着童趣,有着一颗任幻想带向远方的自由心,既勇于挣脱羁绊,又不睥睨先祖之尊。时代层叠铭印,从中透出一道幽远的光芒。这里,画的肌理依然激情颤栗,那边,几抹淡淡的彩虹已挂在宏图的一角。
画家的忧虑关乎未来。他头顶探灯踽踽独行,搜寻天地间的迷宫,直至遥远的的边镇,看脚下边界模糊,岩石分崩,望天空乌云密布,他被神秘笼罩,却毫无惧色,只为探游而兴奋不已,日与夜在宁静的神游中安然交替,他标注些时段,自信于过往。明天,自会为他助力,因为他相信先行者,深知自己并不孤单,随他而行的,还有那些被遗忘在半途和曾经失去希望的人们。
他恢弘的画作,无限宽广,丰富充盈,吸引着人们,就象一本植物志,不断收集着各种符号、物种和绝迹的遗存。他信守回报,观众尽管安心,瓜熟蒂落之时,他自会现身。我们在画布的镜像中,隐约看到了一个男人的宿命和一股凝结了精神与物质的喷薄欲出的能量,还有那游走于明天暗地之间的自然神力,它们萌发有日,当来则来!王衍成比任何人都懂得召集这些遥远的能量,信手拈来,随笔而注于画中,钉入画框。这些强烈能量的迸发,表现于画中各种颜色的混合,犹如繁花轻撒,花边镂空,虚无缥缈,又仿佛返璞归真。就象经过火的洗礼,每幅画在见证了波涛汹涌的旅程后,终获自由。
画家的幸运从何而来?他闪烁其词,但内心镇定自若。人开始下定决心的时候往往宁愿沉默。王衍成是位谦逊的大师,面对时代的苛求,同时出于自身内在的渴望和对绘画的承诺,他可以毅然抄起朝圣者的拐杖,出发,前往一个新的国度—法兰西,去种植他自己的根脉;他也可以,在名满画界之后,再去躬身学艺,进而彻悟,绘画应该升华成画家与画布之间灵与肉的搏斗。今天,他就是在用整个躯体来绘画,奋力从画面中拽出生灵的颤栗,由此令情感破茧而出,如花怒放。
他的谦逊,他的文静贤雅,引导他全身心地奉献于绘画。在一个自欺欺人并幻想天生正确的年代,对人对己,只能求得明哲保身,他也知道,要接受自我迷失,才能变成自我。灵魂需通过求索而得,而非在启程之初。他的名字,在汉语中意为变化、演进,他遵从了这个仙咒,不断地在技法上、色彩上,特别是对自己,求变,追索。他几度拜师学艺,穿过无数风景,走出几个山口,找到了自己的小径,处孤独而不悲,遇相聚而弗喜。在前进的道路上,王衍成懂得了如何让自己有益于客观世界。
出发,再出发,当别人在觊觎讲坛的承认,俯首听命于荣誉的旋转门的时候。若不是承蒙轮回的恩典和前人开出的路,征程中本没有酬劳。王衍成不否认他的欠债,旅程中他全力进行着解构的实践,从前尚存的执念,逐渐抹去,让位于风化、分解,各种错综复杂的规格形式,逐一分崩离析。第一个大胆尝试的人靠近了门槛,从此他便不会背井离乡...
回忆走过的路,我们的画家曾经长久屈身自己的岩穴,带着谦卑,默默作画。他内心充满着顽强的活力,一笔笔,一层层,不厌其烦地将油彩混合、揉稠、交叠,实景,在浓墨重彩的挤压之下,渐渐消解于背景,留下的,是层层柔纱,朦胧如无尽的回忆。寻觅并未中止,在王衍成的巨幅三联画中,虚空更多地显露,揭示着内心的震颤和解脱的秘密。但当颜色在某处发散,黑暗也会占了上风。恰如其分的均匀色调温润地铺撒在蜂蜡的画面,形成了细致的凝膜,远处,虚空吹响了胜利的号角。从此我们进入了“后灾难时代”。从此,在他作品深处,加倍地调动起宏大的气度,带着一股新鲜有力的气息,去冲破世间的灾祸与诅咒,当然,这壮举依然需要求助时间的沙漏,日复一日,为这波澜壮阔的场景刻上自己的印记。从中,他也找回了与中国古代绘画精神的血脉相联……
王衍成的每幅画都有着自己内在的时钟,它们记得所经历的艰难险阻、发明创造和漫漫长路。但是今天,曾经主宰和支配大师的“和谐”,已经不是探寻的终极意义;还有画家一度萦绕于心的“结构”,如今也不再是他绘画的首要尺度。曾经多年以来,他念念不忘的是在选择颜色和形式的过程中建立起一种秩序,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画布上有梦想,有一种挪移目光、跳出自我的喜悦,那是一种脱离躯体、追求纯粹、画出彩云的另一面的喜悦。王衍成抵近了一个非现实的大陆,从那儿他带回了熠熠闪耀的色彩,象宝石散落于画板之上。那是来自彼岸的颜色,它既挑战了“表现”,又制造了对另一个世界的思恋,那个世界更充实,更明亮,更令人兴奋。我们在揣摩思量,因为我们的想象黯淡无光,就象盲人追寻着更高的真相。
艺术家激情豪迈的挥洒,勾画出一种新的探寻。当初他还惧怕被指责走得太远,而今天看来其实做的还远远不够。一个阶段就这样跨越过去了。如今他正在摆脱自己曾经选择的同道,他们是那样地特点鲜明:朱德群,色彩跳跃;赵无极,在焦虑中鏖战;里希特,狂放不羁,无常错乱;汤波利,线条游走,高妙无比。与他们渐行渐远,是因为他与狂野的自然之力订下了新的联盟:大地、狂风、巨浪、烈火,结成了神勇的战队。尤其,目睹当前周边的一切,正在全球化的魔潮中分崩离析,他不愿视而不见。
一个由人类亲手培育的灾难,伴随着痛苦、震荡、病疫,再一次从地底深处涌出,这景象撕扯、抽打着艺术家的画面。在灾害的废墟中,他发掘出堪比珍宝和香料的战利品,就象缴获的盔甲,佐证着战功。在他涤罪的激情中,在他祭献给真理的祭坛上,暴力必不可少。因为,这正是探寻的目的,而探寻本身,也少不了冒险、舍弃,时而还伴随着蜕皮、禁欲和苦行。曾几何时,蒙于作品中心的那层层薄纱还在轻摇,深意半遮半掩,而今,它们变得锐利无比。它们刺破现实,为影像打开了一道道隐形的门。他更自由了,可以走得更远。为了达到和谐,他不断感受到一种需求,就是要不时地在这儿加点色,在那儿涂层彩,直到在纵横交错的时空内,在形式和材料的博弈中,找到那正确的一刻,这时的画面,已被绘成一片乐土,它包含汁液,硕果累累,生机勃勃,既引人栖居,更令人神往。
灾难既至,未来渐渐远离,它变得更加难以捉摸,无可企及,而对于王衍成来说,战斗已截然不同。诉说、命名、叠彩施墨,已然不够,形象展现已成过去,从此已无象可现。抽象本身,面对世间万物之纷繁,也已力不从心。他手中的武器变钝了。从前获得的一切,曾经实实在在,令人爱不释手,现在都要推倒重来。新的武器要擦亮,时代属于碎片的爆炸、迸发,属于那一口能唤回生命的阳气……记忆中的那些静静挂在博物馆墙壁上的画幅,正在飘然而去。
我们不妨打赌,对于画家来说,这也许又是一次短暂过渡,但对于其势在必行的蜕变,委实必要。真相是残酷的,当有人想靠近她的时候,她便强迫他走向探索的最前沿,在那里绘画与历史混为一体,即使挥笔作画的动作都趋向冒险,几近革命。
然而作为观者,从一个展览到另一个展览,我们追随画家的那根主线依然鲜活,它依然忠实于画家学艺之初的土地,陶醉于其山东故乡的美景。就连在初始的蓝绿色调中添加的赭石、黧黑和深棕,也仿佛是从东海的弧形海湾和岸上沉郁的山坳中汲取而来。在整幅画布上,他以一贯的谦卑,集拢了各种符号、印记和一切可见之据,然而这一次,他没有躲避混沌、虚空以及如龙卷风般的晕眩。于是,一气呵成、气贯长虹的画面,便同时展现出两重景象,一面是各种力量卷起轩然大波,吞噬舞台;另一面则是纤丝粟粒针毫毕现,犹如疹粒水泡暴露在医生如炬的目光之下。从细胞分裂的沸腾翻滚,到天体星辰的涡流璇湧,观者的目光尽可随意流连,自由逍遥。
须弥纳芥子,天地万物,大师玩于股掌之间。在小小的画幅中,凝聚的是画家的才情与耐心,它们如此饱满,意味深长,坚实稳固,就象纪念浮雕,用来保留某个世界的回忆和佐证,明知这个世界将不复存在。或许,在这种内心的隐秘记忆中,在层层轻纱之后,还有画家童年别样的景色?一些只可远观而无法近临的风景:几缕夕阳溺于暮霭,鲜活、翠绿的大地和山坡,隐匿着神灵,充满着人性,世纪交替,绵延不绝。在这个记忆里,有中国,有画家完整的灵性慧根。
在整体形态上,由于新的探索已经把我们引向目光所及之外,因此,我们也并不惊奇,抽象以一种相反的运动,同样可以回归本真。王衍成通过新型棱镜的透视,亲手释放了一种新的视觉自由。
画作长袖善舞,欲念依然栩栩如生。有些东西我们无法量化,无法捕捉,只好置身于外,只有顿悟后的画家才明白,故事还没结束,新的宏图指日可待。
德·维尔潘(法) 作
柴海波 译
作者:德·维尔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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