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收藏网讯 有一天夜里，我檢出一支小葉筋筆，在東洋制的色紙上想寫點什么，完全沒有目的，也不高興如眼下時興的抄書家們寫別人的句子，也實在沒有什么方向了，瞥見桌上適有一帖傅山的《心經》，由傅山就想起了韓羽老哥。因為早些年他曾畫過一幅傅山 說書圖，甚是奇絕，心下是忘不了的。思緒的線路往往如此，甲而乙，乙而丙丁的，可算是所謂條件反射吧。于是乎我便把韓老哥當作傾吐的對象，五字一句地順口溜下去，沒有目的，沒有主題，隨思隨筆地漫游，居然百十來句都沒有停的意思，忽然有舊友從歐洲打電話來，便打住了，再也沒能繼續革命下去。

人總是有傾吐的愿望，這兒便必須有個想著的對象才成，鄉下人為之念想。現如今師輩們凋零得差不多矣，而北地畫界的韓羽先生總是我時或念想的，有一陣子我常常打電話給他，漫無邊際地開無軌電車，他那一頭的山東土話也消了我不少閑愁，解了許多迷困，得益甚多。韓羽畫文皆勝，皆奇絕，人也是實在的落地，在文藝界是一個殊例。春上我約了友人白君和三弟去石家莊探他，餃子和白酒都吃得舒心。他遷了新居，也如他的文和畫干干凈凈，簡約之極，畫桌上蕩蕩的，筆筒里不過三二支洗得極干凈的毛筆，五子色缸里顏色鮮艷得很，都是原色，你看他畫得色彩明亮得純厚，于墨韻中襯出一種樸實的光感來，好不羨煞我也。他先前每于清晨遛彎兒時，總好撿地上的螺絲帽，我問他現會怎樣，答曰：“不撿了。”他又和夫人陪我們幾個去游了一趟大佛寺，舊雖然舊，可正好在那不做作的舊氣，我們相約秋天再游，顏色必定好看，可以對景寫生，只是雜事纏身，只好來年再游。

韓羽先生多作水墨小品，精慎耐看，文章似乎也是短的多，含量卻豐潤別有神趣，不過他也有長文，如寫農民漫畫家陳跛子那篇字長數萬之譜，一路下來好飲醇酒自是醉人而絕不上頭，他在文體上獨有專能，值得內行人探究，妙處是在樸實里見出光華來。

數九的天氣，夜里也真個冷，案頭一盆郁金香卻開得出奇的好，那花真如盛滿血紅的葡萄酒，忽然想起頭形狀如豆瓣的奇人韓羽老哥來，心下卻也溫暖。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作者系知名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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