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代绘画中，很少有像“创造”一词那么重要，并作为关键词受到青睐。在许多画家成功或不成功的创作经验谈中，几乎无一例外地都把“创造”摆放在显赫的位置上。没有创造，艺术便无活力可言，艺术是创造的结果。这已经是无须证明的结论了。

　　而同样，在当代绘画中，“创造”已成为衡定作品是否成功的关键性标尺。不是“创造”，便是陈腐。陈腐的东西无活力可言，而创造的东西，虽不免稚嫩、不完美，但其活力与新锐之气却是有目共睹与难以否认的。从广泛的阅读经验来看，很少有人否认“创造”的重要性，但就当代绘画而言，这种重要性，更来自于对艺术规律与艺术本质的认识、理解和把握。

　　中年画家钟章法，多年旅居黄山，以画黄山云海为题，几易其法，显示了他在艺术上活跃的思维、敏锐的洞察力，以及富于创造性的精神状态。可以说，春夏秋冬、四季时序，钟章法都在揣摸大自然的变化带来的波涌云诡的景观规律与笔墨表现，特别是黄山云海.成为他最为关注的艺术课题。

　　著名画家于志学先生看了钟章法的作品之后，十分赞赏他在水墨语言创造上所做的有益尝试，曾指出“钟章法是个使命感很强的画家;一个画家所创造的、追求的理想如能和他崇高、神圣的使命相结合，则他的作品就会富有生命力……，钟章法的山水画，既在整体上把握住了南方山水画的主要特征，同时也注意揉进和吸收了北方山水画的磅礴气势。”因此，我们注意到这位画家的作品，确有独到之处。

　　就作品而言，钟章法着力之处在于表现黄山云海的美感形态与精神气势。我们知道云是很难表现，用水墨去表现就更为困难。但是，“读不懂云海，就看不透黄山”，然而，钟章法紧紧围绕着这个难题，启动思维中的创造闸门，潜心研究它的各种形态美感、变化规律、表现方法、材料运用等。为此，他常年居住在黄山云海包围之中的北海山巅，感受着春夏秋冬四时云海变化的特征与雨雪阴晴、风云晦暝，

　　乃至干湿浓淡等对云海的影响，并且设法以水墨语言的丰富性，材质性能的优势与云海变幻的抽象形态相结合，使之完美统一。

　　以云为主造境，是钟章法作品的重要特点。古今画家画云者为数很多，但能以云为画面主体者，并创造出多种表现云的形式、笔墨、技法者则少而又少。钟章法的可贵之处在于敢为勇者先。因此，他所画的云海虚无飘渺、瞬息万变;有时似长空流云、飘逸淡远;有时又似大海狂澜、惊涛拍岸，瞬息间的万顷碧波，倏忽间直冲天弯……，都被画家表现的淋漓尽致。

　　钟章法画云，常常想到海。事实上，他画的云是海，画海又是云云，云海一体的创作方法是富有创造性的。这样不仅开通了作画的领域，使表现空间更为自由，同时在技法上也可以互相提供借鉴与支持。闲暇之余，钟章法常常翻开石涛画语录，默念其中“山也，海也……”的章节，以领悟造化的奇妙与内在的玄机。钟章法喜欢大海，早年也曾常常立海边，为冲天巨澜及千军万马的呼啸气势所震慑，由此他联想到云的形态、气势与表现。在这里，他悟到了云、海在气势表现上的相通之处。

　　在画家眼中，云是大自然吞吐吸纳所产生的壮观景象，只有在“外师化，中得心源”的过程中才能解决观念到技法的诸多问题。

　　如果说钟章法是富于创造性的画家，那就是说他善于综合性的调动多种笔墨、语言手段与形式方法，去完成每一幅作品的造境、造势要求。在《大象无形》、《听涛》、《天地之间》中，我们分明看到的是破、擦、点、染、水墨渲淡的综合效果。在枯笔焦墨的皴擦中，忽而水墨幻化置于期间;在有形云中加上水与淡墨冲撞造成离奇效果;或是横线交叠之中，突然以垂直形态置一冲天白云于期间，颇有险处逢生之势;或于浓墨包围的幽溟深壑中置一天光，使无形之云显得神秘莫测……;总之，这些云被意象化、情感化了，画家的主观情感因素在这里是显而易见的。

　　值得指出的是，中国画中用光者极少，而画云并用光者就更不多见。钟章法在他的作品中，为了增强云的变幻莫测、抒情性、诗意

　　特点与神秘气息，大胆用光，使他的云摆脱了平面呆板的感觉，而鲜活生动起来。肯定的说，这种鲜活、生动，正是源于画家思维中的创造性。画云海用光，并不完全是照搬西画技法，也不是生硬的攀比伦

　　勃朗的形式美感，因为在形式上，钟章法仍然是用中国画和笔墨作为基本要素，墨、白、灰仍为其基本构成框架;在题旨上，仍是自己眼中的云——自然造化的无极变幻所产生瑰丽、壮美与诡秘的景观;在表现上，是块面为主，点、线为辅，互渗、互补，以形式的丰富性与综合性达到美感的表现，其中有许多是画家多年摸索出的笔墨程序、技法步骤与独特语汇。

　　不同的是，钟章法还是以物观物态度去审视、观照“云”这一意象，他是把“云”人格化、情感化的。他在云的造型与美感上都融入了自己近50年的人生体验，50年的风风雨雨、喜怒哀乐、坎坷磨难，全部诉诸笔端。有了这样的人生背景与心态，画家笔下的云，不可能孤立的存在于画面之中，它自然成为画家生命、人生、体验、感觉与心态、理想的载体，它自然蕴含着丰厚的人文精神。

　　艺术只能在创造中获得生存与发展，钟章法的成功源于他不懈的艺术创造，作品鲜活、生动源于他的艺术创造，艺术青春活力也源于他的创造。

　　在“创造”这一充满生命活力的词句中，钟章法将掀开艺术生命新的一页。在新世纪之首，他将重又跋涉在艺术创造之旅的漫漫之路上;因为;他是一位创造者，他的脚步不能停息。

　　本文发表于《美术观察》2001年08期

作者：徐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