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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倾情——钟志源雕塑艺术断想

  从天神到女人的路程

  对于人体,东方的态度是忽略。

  非礼勿视。因此,石窟的造像更注重面容的庄严,就像龙门的卢舍那,千百年来用一个姿态、一种笑容,等待着那些缘阶而上的信众,当年的造像者未必想象到今天物质繁华背后,不期然的却是信仰的崩塌。他的极目眺望中,只有虔诚的远景,那就仰视心中的神灵吧,他心中暗下的决定给了大佛永恒的笑容,让部分成为全体。

  雕塑在洞窟之中,宣示的只是信仰,闪现的并不是人性欢愉的光芒。

  放下神性的包袱,人体登堂入室,成为人的力量、人的情感、人的身体的主宰,而被艺术家摆上艺术殿堂的,是意大利文艺复兴及其之后的巨匠们。雕塑不再是宗教的解说词,也不是皇权威严的圣旨,不是受难者,也不是征服者,只是欢欣与爱慕的对象,是哀怨与痛苦的寄托,人为自己的身体造像,自米开朗琪罗始。

  不朽,是艺术家的终极目标。

  题材的不朽是首选,“在保持其特征真实性的前提下,把那些为祖国赢得了光荣、创造了幸福的人们雕造成几乎是不朽的形象。”于是,从天神到女人的路途上,挤满了英雄般的男人,普罗米修斯、奥德赛、摩西、大卫、被缚的奴隶、拉奥孔……。

  颂歌,不一定都是高亢和激昂的。

  艺术家在人体寻找灵感和创作源泉的终极目的地是女人,只有当女人卸下世俗的伪装,还原上帝赋予的最本真的美丽时,艺术家才真正获得纯粹、人本的感动。这样的征途同样漫长、坎坷,最早菲狄亚斯的《利姆尼阿的雅典娜》用一丝淡淡的哀愁卸下了战神的盔甲,到了《米洛斯的阿佛洛蒂忒》,艺术用残缺诠释了真正的完美,经过18世纪法尔科内的《浴女》,步入当代,女人才得以袒露女人专属的美丽,去点燃冰冷的石头。

  如果是雕塑是燃情的石头,那么,熊熊的火焰之中,有红色的庄严、蓝色的深沉,就一定有粉色的甜蜜。

  “一个人的形象和姿态必然显露他心中的情感,形体表达内在精神,对于懂得这样看的人,裸体是最具有丰富意义的。”罗丹如斯说。钟志源传承的基本上是古典主义的手法,以最直接、最直观、最精细的方式歌颂人体之美。如果说上帝是女人美的第一创造者,那么,雕塑家则是第二个。

  好的雕塑让我们看到一个个温热的生命,用姿态说出它的爱与恨、迷茫与惆怅。女性之美不是女权主义,钟志源大量的裸体女性雕塑,在淡定恬静的表情下,慢慢地释放他个人关于女性的定义:《醉绿》中的“她”是自然的精灵;《蜜语》是生命与生命的对话;《星空》放纵着慵懒;《女生》是青涩的橄榄;而《樱桃》却令人甜美地回味。

  用女性的身躯和深情,为时代说话,哪怕这样的言说只是细语呢喃,也足以沁入心脾,动人耳目。

  一千次的欢乐,没有痛苦

  雕塑家是艺术世界的美杜莎,他用审美的美杜莎之眼,定格一刹那的永恒。

  这一永恒不是痛苦,便是欢乐。

  米开朗琪罗说,一千次的欢乐,也比不上一次痛苦。

  在米开朗琪罗,他放弃了对于一千次欢乐的定格,静候着那一刹那的痛苦。古希腊戏剧家埃斯库罗斯说,悲剧就是把美好毁灭了给人看,希腊艺术的悲剧意识,像与生俱来的心跳,伴随着古典主义雕塑家的一生。

  把人性的美好,颂扬了给人看,这是与悲剧互为两极的欢乐。

  艺术家选择欢乐还是痛苦,除了个人好恶,关键要素还有时代的底色。在钟志源身处的和谐年代,作为都市生活的观察者、体验者,钟志源捕捉到的是平淡生活的愉悦与满足,他的关注视野之中也许没有对抗与冲突,他的一个个“她”组合成的是当代都市生活欢乐的情绪符号。

  女性欢乐的一千次瞬间,留给钟志源清晰的记忆。他用目光和内心去感受着这种人间温暖带来的欣喜和欢悦,仿佛跟随造物的指引,体会平凡女性、平凡生活和平凡欢乐,也正是因为平凡,这样的欢乐才能重复一百次、一千次,甚至一万次。

  一千次的欢乐,万花筒般组合成青春欢乐的长卷。

  欣赏钟志源雕塑青春欢乐风格时,我愿意类比洛可可。洛可可洋溢着女性欢快的气息,就像法尔科内的浴女,亦是平凡生活平凡快乐。女神的快乐也许来自于披上盔甲挥舞宝剑,就像吕德的《马赛曲》,女人的快乐却来自于日常的感动。女神的快乐,一生中我们也许难遇一次,但是,女人的快乐,却可以有一千次。

  在众多钟志源的人体雕塑中,挑一件个人至爱的话,我愿意选择《早春》。没有飞扬的秀发,没有紧绷的肌肉,没有扭曲的面容,一句话,不在意揭示力量是美好背后的秘密。艺术家用静态的魔术,赋予大理石以东方少女的生命,她的欢乐是恬静、安详,修长的颈部、单薄的双肩、妙曼的双腿,就像那个总是乍暖还寒的季节,桃花的第一次待放,少女情窦的第一次初开,她用裸露青春的身体,作为仪式,迎接早春的心潮。

  柔美轻巧带来感官的愉悦,此乃钟志源风格的混搭所致。钟志源的多元在于他不宗一家法门,既有现实主义的本源,也有古典主义的简洁,还渗透浪漫主义的激情和现代主义的变形。当然,钟志源也就没有了纪念碑式的宏大,没有夸张的结构,没有对抗式动态,一切的造型就像一滴水,饱满圆润清新透明,从天而降。

  与马约尔对话

  古典主义是一种风格,更是一种情怀。

  在当代雕塑“玩”材质、“玩”平庸的风潮里,古典主义更应该是一面严肃而主流的旗帜。

  搁置现代主义雕塑混淆性别的手法不论,穿越回到古典主义的时代,希腊雕塑的女性是奥林匹亚运动场上的神,健康、强壮、丰硕,充满着力量,这种力与美的结晶在维纳斯身上埋下种子,一路盛开到马约尔。

  “马约尔的女性”代表着西方对于女性审美诉求的认识,“她”是河流,是大地,是丰沛,是宽广,她们的健壮是为了拥有对抗命运不公的力量。《被缚的身躯》《布朗基纪念碑》《地中海》等等群像,是马约尔把女性生命中成熟年代的特质——母性,作为主题,浇注在女人的身体中,借用希腊雕塑的体积感和厚重感,让人们在大地之母般的形象中看到庄严、沉静、浑厚、雄健。

  女人身上的英雄情怀,是马约尔所迷恋的。西方艺术家对于人性中高尚要素的迷恋和探寻,总让他们不自禁地寻找世间神性的寄托。

  人间情怀,而不是英雄情怀,是东方女性的魅惑所在。

  钟志源雕塑的“她”是少女,是青春的萌发,寄望被呵护、被爱怜,审美接受完全不同于面对马约尔的肃然起敬,也正是这样的差别,展开了东西文化之间对话的价值和可能性。

  东方的艺术家迷恋的是柔美。钟志源的女性是溪流,涓涓点滴,沁人心脾。他经常截取的是东方女性静态的一刻,付诸于大理石之上,骨感、纤弱、细腻、恬美,他追求着东方女性娇媚的青春与雕塑材质的完美结合,诸多元素融合成一曲唯美的宋词小令,浅吟低唱。

  《偶》传递的话语有两种。一种是故事的,钟志源叙述了少女脱下衣裙的那一霎,她的肌肉线条明朗刚劲,伏卧在男性肩膀上的动作却泄漏了她此刻渴望被爱的秘密,只是,此刻之前和之后的故事,就留给观众自己去完成了。另一种话语是手法的,钟志源一贯善于运用想象力来创作,东方式的大写意手法,在这里找到了新的突破口,一块粗糙的、未经雕刻的原石暗喻男性的形象,与女性光滑细腻的肌肤形成强烈的对照。

  同样富有想象力的构思,还有完全中国味道的作品《春雨》,钟志源用一方印章,采用浮雕,刻写无边的春色。边款是雨,像是顺着少女发梢滴落的些许暖意,消解了一层又一层的寒冬,美丽还在框限中桎梏,凝眉垂目之间,一丝向往、半点怅惘,春雨萧萧,都在不言中。

  很多时候,艺术家往往是在中年之后才开始创作女性题材,或者他的女性作品才闪现出明亮的光彩,理解与沉醉是艺术家迷恋女性之美的情绪,无论这样的美是健壮还是柔弱,姿态是抗争还是顺服,女性之歌,总是这样,千百年来以不同曲调、音高传唱着,互为和声,互为应答。

  四海之内,总有知音。

  作者为广州市社科院岭南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广州市文艺批评家协会主席,文学博士、研究员、一级作家,广州市优秀专家、广州市优秀中青年哲学社科学者、羊城十大女杰。

作者:梁凤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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