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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娱物游——对王衍成绘画艺术中气韵再造的解读

  王衍成老师邀我写一篇“学术”些的文字,承蒙他平日的信任和教诲,但面对他画面那种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古意和疑为天外来物的奇幻,我曾无着落了好一阵子,因为这些画面是文本根本不可能企及的,在画前文本会显得太过单薄、难以形成与之相配的气势。

  当然,我也试图从抽象艺术在中外艺术史演进的理路方面进行梳理,但总有隔靴搔痒之嫌。究其原因,虽然王衍成后来定居法国,但作为早期的非西方生活经历的文化记忆及审美取向,致使他既受到西方主流艺术的影响,但他又似乎拒绝加入西方美术的历史序列之中。若从中国近三十年抽象艺术的发展历程来看,整个八十年代他曾经历过,当时,抽象艺术在中国似乎处于“他者”地位,在历次反资产阶级自由化浪潮中被视为“精神污染”的对象不断边缘化,随着八五新潮部分艺术家对“绘画主体”、“艺术本体”的坚持中,王衍成揣着中国文化精英构建中国艺术现代性的梦想离开了中国。王衍成在法国近20年抽象艺术探索的过程,正值中国经济的迅速崛起,全球文化交流亦在加速,国际艺术市场越来越认可中国传统绘画中的意象因素,尤其认可这种意象因素在今天所被解读出来的抽象性。中国对抽象艺术的态度也逐渐由宽容到接纳,进而变为需求。

  显然,王衍成的艺术探索有其具体的特殊性,这种情况下,若强行将其纳入某一序列,进行“风格化”、“类型化”,总觉不忍。罢。

  最后还是再次走入他的画室,看他挥洒、涂抹。依着他画和他的画,我似乎找到了感觉。因为,我一直认为,好的“学术”首先是从研究对象的本来面目开始的。

  一、

  王衍成的眼光似乎在远古和未来,而不是现在,但他的画面却神奇得告诉了世人什么是当下性。

  目光触及王衍成绘画的瞬间,我们看到了童年的神话,然而它没有情节性;我们看到了登临外星的幻景,然而它却无比真实,可以触摸,因为它就在面前。他画面的高古、神秘之气韵与当下时代之新奇感,与他实际的生命轨迹完全相吻合,他生于广东长于山东,深造于中央美术学院、游学于法兰西,现定居巴黎。难怪他的画兼古今跨中西。然而,他的画面却是单纯而和谐的。

  1986至1988年间,王衍成就深造于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作为从事实践类绘画的艺术家,转而研究艺术史,多少有些“苦修”的味道,多少年来,择此道者,少之又少。因为,他们觉得美术史是在分析研究视觉艺术的风格及其流派的特点,以及与之关联的社会礼仪制度、民俗、商业等诸因素的联系性,对自己的绘画实践本身的帮助并不直接;但是,在对诸流派及艺术家个案精到研究的过程中,结合自己的艺术实践经验,真正迈入艺术堂奥,在极短的时间里整体“俯瞰”人类艺术的真谛精髓。王衍成属于后者,在美院期间,他一方面静品中国古代画论,与历代山水大师一起精神逍遥;更为重要的是,他开始了对欧洲诸派油画大师的“检阅”,尤对印象派之后的流派倍加珍视。这一切,为他后来到法国,相当长时期密切关注塞尚、杜尚、博伊斯,妙得走向绘画自由王国的启迪,并发现诸抽象派绘画与中国绘画共同渊源埋下了伏笔。正如他在随笔中所写,“绘画是视觉艺术,整个美术史就是视觉艺术的历史。20世纪西方抽象艺术绘画大师曾经从东方意象性的艺术之中汲取营养,抽象绘画与中国绘画有共同的渊源,中国人向来就有灵性很强的抽象思维,挥开画笔,这种潜在血液中的灵性就溢发出来。”美院的深造,使王衍成受到自由的极大诱惑。逐渐走向更加纯粹的绘画形式。

  在法国早期的艺术学习期间,王衍成遍游非洲、美洲、东西欧洲诸国,这使他强烈地意识到文化从根本上影响着一个人艺术风格的形成,“希腊让我懂得了欧洲,非洲让我看到了人类本性的原创动力,美国伴随着对世界探索的梦想,中国则像诗一般神秘,激荡着我对未来展望的情怀。”而此时,他已近而立之年,他惊悉自己基本的思维与道德观念的形态是中国式的。这种对“根性”的坚守是何等智慧,难怪他能有如此深远的惊人开拓。然而,王衍成最初真正的开拓性,还是体现在他对西方文明精髓的洞见与吸收,“法国在人类学、史学的研究上产生了许多著名的学者,他们从古到今在人类所赖以生存的形式中形成了他们文化与文明的思维模式。在这样一个高度重视思辨与人自身的价值存在的国度里,艺术作品……与他们的思维模式也是相辅相成的。”多年后,他在自己的日志中写道,“人作为艺术创作的价值主体,在驾驭着艺术作品的创作时展现出来的是艺术家在存在当中的主观个性的价值取向。欣赏者也是从历史文化所形成的审美观念上去品作品的价值。”他深悉需要建立艺术与科学兼备的人格,于是他具有了,对科研新发现和新材料的敏感,向极限挑战的“追问”精神,并开始对“纯粹学理”知识的探求,这坚定了他抽象绘画创作的价值取向,也促使他快速步入该领域的尖端行列。

  身处异度文化的语境,以部分他者的眼光回望故土文化,审视传统文化、平静地对东方文脉的意淫,婴儿出疹般的显现,是一种自发的显现,是一种无力控制、自然而然的流露,这种必然性的精神指向是显而易见的,在林风眠、常玉、赵无极、朱德群的身上亦有相似的体现。说到这里,我首先认为王衍成与赵无极、朱德群是一脉相承的,但无疑他在两位前辈的基础上又取得了突破式的创造,这使他自己的绘画更具国际化、时代性,在冥冥之中延续了东方气韵,但同时也极大得彰显了他的个人特质,即对当下物质性的特别意义在画面气韵中巧妙而创造性的再造。

  二、

  王衍成最终走向抽象绘画,还源于他性格中的两大突出特点,其一,他兼具霸气、野性的一面和中国传统士大夫对纯粹性游娱的坚贞追求的另一面。作为第一个特点的典型体现,是他画面成熟后所呈现出诸如高纯度的强悍,惊悚的黑白对比,以致形成令人观之动容的崇高感。使人联想到他如一个放荡不羁的玩家,超然游娱于画布之上,将个人精神得以无比淋漓的舒放。其二,具有中国传统士大夫的精神,体现在初到法国,王衍成曾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生存挑战,但他却在生活稍有保障的情况下,立即投入对抽象艺术创造性的探索,其实,中国士大夫在传统社会中属于衣食无忧的“上层”,而相比之下,王衍成的这种自娱自乐式的探索,实在是极为奢侈的,对此的最好解释,只能归属于其生命中对艺术本体纯粹性精神有贵族式的敏感及追求的特质。

  正是上述性格特点,致使王衍成在绘画艺术的气韵再造方面取得了如下一系列创造性的突破。

  (一)物的再造,将书写转化。

  黑格尔曾言“把形而上的普遍性和现实事物的特殊性统一起来,才能找到艺术美的根,才能理解它的真实。”抽象与具象性因素如何互相兼容,这是王衍成多年来一直思考的问题。抽象画如果走得太远,就会缺少公共性和具体性。只要抽象画能越简单地走进大众,群众便会越愿意与它对话交流并接受它。为此,王衍成所作的拆构,组构,再构,把物质提炼到极致,创造了一个兼具东方气韵与物质感并存的奇迹。

  将画从现实中抽离出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故他的画面似上苍之手抚慰万物,自然、大气,充满了对未知世界妙想,全无人为痕迹。与朱德群、赵无极的画面相较,王衍成将前二者的书写性特质亦隐去,而代之以磅礴的“未知物质”,局部观看有可触摸之感,放入整体关系中,则生出强烈的气息,使其柔化,开始幻动、飘游,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大器感、震撼性、洪荒感,而这些感觉让人联想到了异度空间,是一种崭新的梦幻,有无限的未来性。是谁的梦中所见,如有人梦见那将是极具创造性的梦。难怪王衍成的一个法国宇航员朋友说“观衍成的画作,与在太空中所见的感觉极为相似。”这就是王衍成真正创造的秘密所在,于气韵生动中,破天荒地植入了可摸可触的物质性因素。“华之外观者博浮誉于一时,质之中藏者得赏音于千古。”

  (二)东方神话的再造,气韵的全新飘逸。

  神话是任何民族,乃至任何民族的任何艺术新式都曾经表现过的形式,延续至今,毋宁说具有了某种原生态或母性文化的特质。这就使神话具有了古远、雄浑、壮丽的特点,当今艺术对其的任何附丽,都将产生如指向宇宙般的方向性,而且又含有某种混沌的普世性。其实神话自身生长至今已具有了独为世界的封闭性特点,一旦将艺术的种子撒播于此,艺术作品的煜煜华彩便可能隆然显现。而中国远古神话中天地未开、初开的情节如盘古开天、女娲补天、夸父追日、精卫填海等,这种宏伟壮丽的神话在每个人的记忆中都具有生长性的特点,这种与时俱进的生长过程慢慢会演变为某种抽象的场,进而变为当地文化的一部分。王衍成非常成功的将自己艺术植入了这个场中,将其启动,并赋予了其时代特质和个人特点,这种时代特质是他在具有了全球化审美后,将文人画中的气韵与神话洪荒的大场糅合后又全盘掀起,并将现代高科技探索的某种宇宙的物质感完美植入。故看他的作品,总有种说不出的和谐而“混搭”的震撼,这种创造,在笔者眼中可视为绘画气韵的全新飘逸和东方神话的再造。

  (三)在机缘的反复中再造,赋绘画以生命精神。

  东方艺术具有沉思的特质能使观者同作者一起进入思想平静的状态,进而从冷静的状态进入直觉状态,于是会出现静默中目触画面而容动泣下,当然画家在作画过程中,需太多的直觉判断。王衍成的直觉体现在倚重机缘上,尤重当下的机缘,于是他热衷绘画过程中由此而产生的冒险性,他不断的“破坏”、“出轨”,他在期待“否定”之后的新画面,那个没有到来的画面,将具有不可预知性、偶然性和神秘性。观者看到他画面中的随意、自由和物化的“书写”全依赖于他躬身反复的积累、淹没、再造,一次又一次,他把时间画进了画面,最后的画面使观者难以想象是如何产生的,皆为神来之笔。

  王衍成绘画的过程极少用笔,他往往随兴而致、就地就势而为之,一团布巾、一卷报纸、一片木材都可以让他在画布上化出“造化”般神奇的笔触,用手直接涂抹画面,对于他来说更具有某种虔诚性和仪式感。难怪,有人评价王衍成的画有种语于宇宙的感觉。王衍成将自己的艺术创作转化为日复一日的“修炼”,用过程的时间性来确定画面上笔触、肌理的去与留,将作者具有时间纬度的生命轨迹保留在了画布上。这种随意状态下的生发,恰是他生命轨迹的记录,他的平和、激越、忧郁、感伤、欢愉、狂喜作为他的情感和心境日志似的流淌到了画布上。

  欣赏他的作品,观者难以想象在看到的画面下不知有多少被覆盖的层,如果将作画的过程拍为DV,逆向播放,将如考古发掘的现场,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将是不同年代的地层,记录了曾经生命的繁盛与衰枯的印记,让人禁不住肃然生出对生命的悲悯之情。这种生命痕迹正是王衍成艺术的生命印记,他深谙道家精神的有无相生、深谙造化的生生轮回,所以说,他在绘画过程中笨拙、反复的虔诚姿态具有了生命的某种仪式感。真正的创造源于对生命的虔诚、源于投向宇宙的虔诚目光,王衍成感悟宇宙大化天地道统、知周万物、参赞古今。走出冥想领悟的境界,王衍成说,“存在告诉我什么是我的艺术,我的艺术在一天天用我的生命历程写完我每一时、每一刻不同的生命感悟。”

  (四)对虚空的再造,化实为虚。

  妙境之可达,须神韵而后全。“聊写胸中逸气”不能绕路说禅,须直面虚空的营造,而王衍成则选择了再造。如果说西方哲学和科学之中探讨的是“有”的问题,而东方道家文化关注的则为“无”的问题。东方绘画中的“无”、“虚”、“空”是需要经营、积累的,因为虚空的开放性特质将与画面中的“有”相生相让,进而使虚空幻化为“有”,令观者进入无穷的遐思,迁想妙得。在他的画中,有两种对空的处理手法,其一,是直接大面积留空,与其物质性“书写”相生而具生动之气韵;其二,“少则多,多则惑。”在王衍成的画中却达到了丰富而“少”的妙境。他的有些画面貌似满,实际上他将画面的黑白冷暖区域加以控制,形成白或暖的实处而黑或冷的含蓄区域,从而突出了他所所追求的物质性“书写”,同时也达到了气韵生动的效果,最终达到他自己可观可游可居的妙境。

  三、

  或许,我们在无意间翻阅他的简历,会发现:王衍成 1990-1992年,学习于法国圣太田造型艺术大学;1996,任华人艺术家协会副秘书长;2002,任教科文组织国际造型协会国际艺术中心IACA副主席、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儿童绘画评审委员会委员;2003,出任法国国家比较沙龙副主席;2006,获法国国家文化骑士勋章;2010年5月,上海世博会法国大区馆个展。早期的这些成就,奠定了王衍成与法国最尖端画廊路易.达黑签约,该画廊也是贾克梅迪、莱热、苏拉日等世界顶尖级大师的代理画廊,而今,王衍成从容创作、游走于北京、巴黎、纽约的个人工作室之间。

  究天人之际,而上下而求索。今天,对王衍成来说最重要的不是风格,而是对不断求索于生命轨迹中的发现和停留,然而,每次停留的间隙,他又会有新的希冀和新的探索,于是他会重新上路期待更多新的发现。

2011年7月29日

作者:刘文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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