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2012年首次出版的社会学著作Going Solo: The Extraordinary Rise and Surprising Appeal of Living Alone（中译本名为《单身社会》），以1970年代以来的美国城市生活为案例，描绘了一个日渐趋向于独自居住的人类社会。这本书的中译本在2015年初版，又在去年再版，可见独居的风潮，越来越深入我们的日常中。

​独居人群增加，说明人们流动性更大、更倾向于不结婚，或者对亲密关系持更谨慎消极的态度。但这并不意味着现代人对“关系”的需求下降和消失了。相反，由于越来越多的人独自生活、工作奔波，日常的孤独感增加了，大家变得更需要拜访朋友、加入社会团体，更有意愿在人与人的自然接触变少的情况下，主动寻求一种新的关系。我想，交友软件就是在这样的需求下诞生的。

通过交友软件，当代年轻人似乎找到了最令他们感到舒适的亲密关系，一种尊重界限的、相对松散的亲密关系。我清楚记得，国内第一批交友软件陆续出现时，很多人是抱有敌意的，认为它鼓励一种“速食”，意味着不负责任，即便是使用者本人，也很少愿意对别人承认自己是通过交友软件认识朋友甚至伴侣的。

直到近两年，这种道德判断才逐渐减少。一方面，交友软件本身正在变得成熟仔細，除了认识伴侣，更加有不少人会在內认识朋友。软件也增加了更多基于个人兴趣与喜好的选项，从而满足更广泛的用户需求。另一方面，大数据确实比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与等待高效得多，既然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搬到了网络上，那么交友也是一样，现代人时间那么有限，自然会选择更高效的方式。于是，交友软件与一般社交平台的差异也变得日益模糊。

但这种“高效”，依然值得我们深思。我常常强调，一件物件的设计，会塑造人的使用习惯和行为；其实软件不是也一样吗？。在现行的程式设计下，用家往往需要瞬间从一两张相片中，”高效”地决定自己对对方是否感兴趣。在这个环境下，以貌取人的“本能”，就更加赤裸地呈现出来、甚至强化了。用家因而要悉心经营、修饰自己的相片，令自己更加有吸引力。回头一想，这不是跟女为悦己者容很相似吗？

​虽然真实和虚拟之间的界线已经渐渐变得模煳。然而，在一部分的人在享受科技松绑的人性与高效的社交，但也有一部分慢热的、不习惯使用这些软件的人，因而更加隔绝、更加孤独。我并不否定虚拟世界的价值，但同时认为真实和虚拟之间，应该互补不足。正如卡尔维诺在《看不见的城市》中曾经说，”一个人在荒野里驰骋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会渴望一座城市。”其实，即使在虚拟世界社交得有多如鱼得水，还是得出来约约会的。

在我看来，传统的社交场域，例如公园等硬件，依然是重要的。软件配合硬件，才能成就人和人交流更加广阔的平台。因此，朋友们不妨留意，无论是K11，还是我在香港的刚刚建成的Victoria Dockside，我争取建设户外公共空间，凝聚人群，让他们社交。世上的鸳鸯们，在配对后不妨来这里约约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