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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培养本土当代艺术家,必须扶持民间创作力量。”——王林
被访人:王林
访谈人:《深港艺术》特邀记者(成小卫 , 杨慕荣)
《深港艺术》:去年您在广东美术馆作了一个“从西南出发”的当代艺术展览,以20余年间中国西南当代艺术为例,您对中国当代艺术现状在整体上有什么印象?
王林: 从整体上来说,现在中国当代艺术正处在一个市场化时期,最热闹的是买卖,艺术家也好、艺术机构也好、艺术媒体也好,都在围着钱转。市场初级阶段嘛,急功近利、急于求成,在所难免。当然从另一个方面说,当下中国艺术在精神取向上比较混乱,三代人一起朝钱看,还有什么价值可言?
艺术发展有两条线索,一个是市场,一个文化今天的中国人包括艺术家突然有了牟利发财的机会,产生价值追求的紊乱,可以说是必然现象。我觉得这与市场不规范有关,如果市场健康、透明、公开,始终在那儿,艺术家就不至于这么急不可耐。相对而言,对精神文化的干扰就会小一些。也许经过一阵儿名利场,中国当代艺术还会回到精神追求的方向上来。这算是我对当代艺术的一个期待吧。事实上也有很多艺术家正是这样做的,只不过被市场的喧哗掩盖了、遮蔽了,批评的责任就是让他们能够有机会呈现出来。
记:深圳是一个经济发达地区,现在正在与香港、澳门合作,构建一个深港澳艺术区域的新格局,
王林:这个设想挺好,但多少有点一厢情愿。香港和澳门处于西方自由主义的民主制度中,深港澳一体化会不会在体制上存在矛盾?当然,它们之间也有很多共同点,比如它们都是沿海城市,经济也比较发达。澳门差一点,但赌场一开放,经济很快会跟上去。经济比较发达,可能使它们建立比较健康的艺术机制,市场规则比较清晰一点。另一方面,艺术在文化发展上处于边缘,也有好的一面。其实一个城市经济发达,有比较多的财力投入当代艺术就可以了。像香港的拍卖系统,澳门的美术馆,都是很好的条件。澳门美术馆前不久还作了一个有规模的抽象艺术展,很有意思。如果深圳能与他们联合起来,能把大陆的当代艺术资源带给香港、澳门,这也并非不可能。关键问题是这三个城市现在还没有一批自己的艺术家,难以在当代艺术中成为一个重要的方面军。可能更多的还是要运用其经济力量及城市资源,来展示、推动大陆的当代艺术,比较可行。当然,更重要的是还要促使当地的艺术家参与到这些活动当中。直截了当的说,现阶段是因为当地艺术家很难支撑起本地的当代艺术创作,作为一个艺术区域,深港澳现在还缺乏足够的创作力量。零星的创作力量要是参与到这些活动中来,对其自身发展是很有利的。
记:因为深圳的文化渊源不太深,并且对自身文化有一种不认同感,这个问题可能会对其艺术发展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那么应该如何去调和这种矛盾呢?
王林:其实解决这个矛盾很简单,无论是深圳还是港澳都可以做艺术社区或艺术家村来吸引众多的艺术家。香港正在考虑做一个艺术空间能够让当地的、外地的艺术家很便利的聚集,去进行创作,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但是关键的是要有充足的资金来支持艺术家特别是穷困的艺术家。不复杂,政府只要提供一个城市另类空间就行。当然开始也可以给点补助,在这样的空间里生活创作,并不需要耗费太多的钱。但这样的空间对于深圳的艺术发展却是十分有利的。其实说起来一个城市要做当代艺术文化也不难,只要有点钱、有点空间,让艺术家自由创作,很快也就起来了。一方面是艺术家能够在这里生活;另一方面是创作氛围比较自由、宽松。更何况深圳还有其自身的优势,它有很多的美术馆,这对艺术创作可以有相当大的推动作用。
记:香港回归之后与深圳交流日益密切,这就产生了深圳艺术本土化与国际化之间的摩擦,针对这一现象我们如何理解“世界的就是民族的,民族的就是世界的”这句话呢?
王林:我认为这句话有问题。“世界的是民族的,民族的是世界的”,或者说“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等等,我认为诸如此类的话是有问题的,因为它缺少了一个时间的维度。应该说只有当代的同时又是民族的才有可能是世界的。过去的民族的东西,已经成为历史遗迹,历史遗迹都是世界的,这话等于没说。我们如果谈当代的民族的,与世界的关系,民族这个概念还需要加上说明。因为在当代,民族正在发生变化。从某种意义上,“民族”是一个过去式的概念,是封闭时代形成的概念。而在当代,并没有原教旨的民族传统,一切都在交往和改变的过程当中。我们的一些东西正影响着西方,西方的精华同时也在被我们吸收。我经常使用的概念是区域和本土,因为它们包含着当下的变化在里面。在一般情况下我不随便使用“民族的”这个概念,它容易让人混淆不清。我不认可政治上的民族主义,但认可文化上的民族主义,因为本土的、区域的文化资源和文化传统,其核心具有传统的民族属性,但必须指出它同时包含着历史变化和当代正在产生的文化创造。
我们之所以讨论深圳这个城市,正是因为它是新兴的、当代的城市,这种当代性可以吸引外来的艺术家,和当地艺术家发生碰撞。这种文化碰撞、文化博弈和文化交流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觉得深港澳也好,深圳也好,如果要成为一个当代艺术区域,恰恰应该在文化交叉点上去做文章,可能更好,在多元差异的关系中去做当代艺术应该是最合适的。那最好就是做文化博弈,博弈比冲撞和冲突好。如果要我出什么主意,我主张做一个移民艺术家双年展应该是很好的,因为它可以不断向人们展示不同文化的关系,这可能会成为以后世界上城市文化的永恒主题。
记:
王林:在90年代时,我曾与深圳一些本地艺术家做过一个展览,主要是针对艺术与社会的关系。当时有一些在深圳很边缘的艺术家参加,我觉得其实深圳有很好的展示场馆,但最大的缺陷就是不太注意培养当地的创作力量。深圳是一个经济条件比较发达的城市,这里的艺术家需要去发现和支持,如果专业美术场馆都不考虑、不注意的话,那这个城市就没有当代艺术了。现在来看,深圳的美术场馆只热心于展示“外面的风景”,这是一个城市的遗憾。因为我们不能小看一个城市,中国比较大,城市多,有些人会认为这座城市有没有当代艺术也没什么关系。深圳几百万人口,相当于欧洲的一个国家。西班牙有多少人口,但是人家产生了那么多著名艺术家,当代艺术必须对居住在这个地方的人群加以尊重,他们应该获得创造和参与当代艺术的权利。不仅仅是我们要做给他们看,教育他们,追根到底还是要有本土文化的责任感,去支持、发现、培育本土、本地的当代艺术创作力量,让当代艺术真正的为居住于当地的人服务。
艺术是为人而生的,不只是一种文化功利。比如,深圳大学肯定也培养了视觉艺术方面的人才,但是这么多年人才都到哪里去了呢?如果调查一下,深圳究竟为什么没有当代艺术创造的新生力量呢?一个美术学院完全可以将这个地方的当代艺术带动起来,深圳为什么没有被带动起来呢?当代艺术与科技发展有一定的关系,而深圳的科技也比较发达,但为什么有如此条件却不能产生当代艺术创作成果呢?现在可以数出来的,只有一个大芬村,说穿了就是一个廉价商品画的生产基地,有多少创意可言。老实说这个地方完全没有一点知识产权概念,政府怎么能够培育像大芬村这样野蛮侵权的生产基地,完全不顾及知识产权。还说是文化创意产业,创意本身就要求尊重知识产权,这样人类的精神创意才能得到尊重。而我们在大芬村看到的作品大都是最拙劣的模仿,这些东西与当代艺术无关,甚至没有丝毫文化建设的意义,即使从艺术市场来说,也有很大的问题。
记:造成这种现象出现的原因是不是因为深圳自身的文化积淀不够呢?
王林:说到底,还是那句话,深圳作为一个经济高度发达的地区,上上下下太看重钱了。深圳有句名言:“时间就是金钱”,这个观念应该受到批判,尤其是在今天的深圳。这是一个无根城市急功近利的典型心理。没钱的时候尚可理解,现在有钱了,应该深刻反省。时间是什么,时间就是生命!生命是需要精神支撑的,也需要艺术滋养,如果我们只有金钱,只有消费,那么这个城市对于中国文化没有丝毫意义。当然深圳先发展起来,多交点税支持其他地方,也做了贡献。但是一个城市不能只看这些,基础已经打得很好了,却还是停留在最原始的文化观念上,那就大错特错了。
记:我们知道
王林:这个展览是在深圳的一个临时空间举行的,因为那些艺术家当时生活很艰难,并且都是一些很边缘的艺术家。我想声援他们一下,鼓励他们在深圳搞当代艺术,但是后来也有一些人离开了那里。
记:这个展览被誉为深圳民间最具规模的一次当代艺术展,并且也是深圳艺术家开始转向观念艺术活动的开始。
王林:其实深圳有两个展览很重要,一个是王川于1990年在深圳做的个人水墨装置作品展——《墨点》,这个展览作为民间的展览,在一个历史关节点上做了很好的工作,其展览行为及作品在中国当代艺术史上是独一无二的。再就是上面所提到的 “外线艺术七人展”,也是民间的。深圳应鼓励、提倡民间的艺术活动。要培养本土当代艺术家,必须抉择民间创作力量。中国当代艺术的原创性来自于民间,我们必须注重野生的、边缘的文化力量。遗憾的是深圳批评家,关注的不是民间而是体制。
记:您能不能具体为我们分析一下体制与艺术的关系?
王林:我说的体制是指深圳有很多的场馆,而这些场馆大都是由政府机构管理经营的。在这里面也有艺术家在做当代艺术的活动,但主要是其它地方的艺术家,不可否认,这对深圳文化也有意义,但是难以培养出本地的创作力量。这个有几百万人口及艺术院校的城市,为什么不能产生当代艺术和艺术家呢?很显然,这个城市还没有培养的基础和土壤,所以无论是批评家还是艺术管理者,都应该反省。应该大力去扶持那些民间的艺术力量,逐步形成深圳城市文化中具有原创性的东西。只有这样,才可能为这个城市带来了可持续的文化创造力。
记:最后想问一下,按照深圳现在的艺术形势来分析,您能否展望它的将来呢?
王林:说实话,我不知道。因为这取决于深圳的那些有文化权力的人,取决于他们的文化意识,他们能否听取上述的意见。当然民间的呼吁也是很重要,比如你们这个《深港艺术》杂志就可以大声疾呼。做深港澳当代文化一体化的专题就很好,起码能形成一个说法,有了这个说法,它就有可能产生新的可能新的东西。我愿意支持你们
记:谢谢,我们也很希望通过这次访谈能把您的呼吁传递出去,共同为深圳当代艺术发展而努力。
作者: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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