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性·语言·品质

——评王孟义瑶寨风情山水的艺术特色

当我编完《中国当代美术全集·山水卷》之后，回眸当今中国山水画坛的整体的景象，不难窥视，面对山水同一主题，不同艺术家有各自不同的理解与演绎，并进而付诸于不同的形式、风格、语言与笔墨、符号、技法去表现，去言说。成功的艺术家总是在自己的作品中，对所表现的自然物象充满人性的关爱，而且还在一种对话与交流的关系中建立自己的形式语言风格，以此去表现自己的自然观、艺术观与对世界的理解和认识。换句话说，成功的艺术家是绘画艺术品的创造者，也是个性的张扬者。其作品的生活内涵越深刻，基本功就越扎实，表现手法越丰富，个性特征越明显，作品的艺术感染力越强。从某种意义上说个性是艺术创造的生命。没有个性的作品是平庸的，无生命力的。当今的中国画家们没有比把作品是否有个性看得更重要的事情了，他们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对个性的开发中来，才使得画坛里呈现出五彩缤纷的多元化局面。

山水画家王孟义正是这样一位具有绘画个性而取得成功的艺术家，他的作品以独特的表现主体为切入点，以内蕴丰厚的笔墨意味、和谐清新的色调及其对山水理想目标的不懈追求而形成鲜明的艺术特色与风格，受到世人广泛的关注与赞赏。

他的山水画，主要以表现瑶寨风情为题材，以工笔设色的方式去展示瑶家木楼村寨的清寂、神秘与圣洁，去表达他日日所见的这些自然景观的灵性与意趣，以及此间蕴含的生生不息的生命活力，并建立自己独特的表述方式。显然，他是一位有主见、有思想、有创造精神的山水画家。解读其作品，不难看出，王孟义的艺术灵感与创作激情，源于三个方面：对自然的体验与感悟，对传统绘画的汲取与研究，以及对西方绘画的借鉴。这使得他与古训“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不期而遇，并在这一过程中，使自己的心灵与自然物象、木楼村寨浑然合一，形成饶有风神的境界和饶有情趣的语言风格，完善着自我观照的心灵意象与主客体交流的自然意象，以及生命本质的象征意象。

事实上，绘画个性的确立是一个既简单又复杂的事情。说简单是因为艺术就是个性的表达，没有个性就没有艺术的发展，这是我们都应遵循的艺术规律；说复杂是因为在实际绘画实践中，由于主观和客观因素的影响，其个性又极容易迷失。为了追求艺术个性，王孟义和许多山水画家一样，曾在传统的海洋里“摸爬滚打”，研习过自唐宋以来的历代大家山水名作，以锤炼自己的笔墨语言；他也和许多山水画家一样，足迹踏遍祖国各地的名山大川，“搜尽奇峰打草稿”，画过漓江、画过黄山，也画过庐山、九华山和张家界。其结果却让他陷入“冥思苦想”之中，他没有找到属于他的那种感觉。看来，求取绘画的个人风格，须先求取自己的情感思想的独特之处。直到有一次他和几位师友深入到湘南瑶家寨里，清晨醒来，出门倚栏远望，眼前的一片山寨木楼，隐现在微雨薄雾之中，宁静、素雅、简洁、朴直，清新淡泊的神韵中蕴藏着无限的生机和广阔的人生内容。王孟义禁不住高声呼叫起来：“众里寻她千百度，今日终于见玉容。”他终于找到了他的山水画寄情达意的载体。这一偶然的发现与他内心久已存在的审美需求相呼相印，他“曾经”的情怀与此时的情怀融合为一，它们在总体上构成了画家的精神力量与审美取向。正如一位哲人说过：“每位画家骨子里与生俱来都有一粒属于自己的个性种子，只要条件适合，它都将会生根发芽结出果实。”

当木楼村寨的神采风韵激起王孟义神思飞扬之时，绘画语言的寻求就是摆在他面前的一道难题。他研究过古今大师表现村舍屋宇的笔墨方式，从李思训父子画楼阁宫殿的界画开始，历经五代的荆、关、董、巨，两宋的米永父予、范宽、郭熙、马运、夏圭，直至元、明、清诸多大家，发现他们在山、水、树、石等的表现形式多有创建，而房舍却沿用传统成法较多，变化很小，更少见以房舍为主要描绘对象的作品。他也探讨过近现代山水大家的笔墨方式，诸如黄宾虹“五笔七墨法”的浑厚华滋，傅抱石“散笔皴”的粗头乱服，张大千泼墨泼彩多出新意，李可染的“黑、密、重、厚”的创新之路，他们虽然都是彪炳史册的山水大家，但在房屋村合的表现上却没与山水画创建的新格同步。当代的一些著名画家已敏感到这一“空档”是山水画发展的空间，并于此别开生面，取得卓著成就的有表现北国民居的冰雪山水的于志学，有表现漓江风光的白雪石，有表现都市楼房建筑的徐希，有表现江南水乡民居的刘懋善，有表现皖南民居的朱松发，还有表现黄土高坡人家的崔振宽等等。由于每位画家笔下的意象都与现实的心态相衔接，其语言都是画家观照和体验自然的产物，因此，画山水、画村落、画古迹、画庭院，实际上是画人生、画性情、画境界。这些功成名就的画家虽然都是在传统继承的基础上，借古开今，有所创造，然而画面上的一点、一线、一墨、一色，都

诠释着画家独特而又下可替代的某种心绪。他们的笔墨，他们的语言都难以表达王孟义对瑶家村寨的所见、所感、所爱、所思。这些依山而建的朴直、亲切、奇特的“吊脚楼”或“千根柱头下地”的房屋村舍就是他山水画中的生命，人与自然那种息息相关的万般情结在这里得到充分的体现。

王孟义遵循“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古训，在师法自然的同时，重视主观情感的介入与抒发，将以自然为师与以自我为本相结合，对中国画的气、韵、思、景、笔、墨、色等要素进行选择、取合与整合，进行创意性的提炼与归纳，甚至重构。王孟义对瑶寨的空间、环境和绿色生命有着超常的热爱和渴望，从当代的审美角度来表现特定的自然与人的和谐美成为他的艺术目标之一。

在他的眼中，瑶寨的木楼村合、山林泉石就是一个“线的世界”，只有中国画中具有无穷魅力的“线”，才能表达出瑶家山寨的丰富性。王孟义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线”作为他作品的主要表现手段，也是他作品的主要特色。在他的作品中，各种不同的线型、线性、线态都关联着画家的情愫和心境，都关联着瑶寨木楼的屋面、栏柱、山石、树木、溪流那种怀素抱朴的内在精神和情韵。王孟义以一种大疏大密的对比，追求一种碎而不散、整而不空的节奏与旋律，这种从写实中脱颖而出的长线、短线、粗线、细线、直线、曲线，使自然景物结实、丰满，具有多样性与丰富性的美感，达到实写与虚写互补、浑然的效果，增强了画面的艺术感染力，烘托出朴素的诗情与地域特色。

在王孟义的眼中，瑶岭村寨又是一个“色彩的世界”，无论是晨风暮霭中的山寨，还是薄雾微月中的山寨，抑或是春雨冬雪中的山寨，都隐现在或蓝灰、或绿灰、或黄灰的色调之中，给人以宁静淡雅、素朴纯净之感。王孟义突破了传统“水墨为上”的表现语言，强调了色彩的“半壁江山”，并借用西方现代的色彩观念，通过色彩的强弱、对比、统一、隐现、光影变幻，使画面更显典雅，更具丰厚感、空间感和层次感，刨造出一种既真实又虚幻，既清新又浪漫的意境。

对品质的高要求是当今社会生活的一大特点。人们讲究的是物有所值，其实对现在的中国画家来说也同样存在一个讲究绘画品质的问题。王孟义出于对中国文化传统的关注以及对大自然的热爱，心灵的纯朴与执著，刨造了一种将工笔描绘与情景写意相结合的程式，使传统美与现代美相联姻，运用线的装饰构成与色调的和谐、对比表现瑶寨风情的本原面貌，以现代手法赋予日渐消失的、古意的木楼村寨以艺术生命，显示出画家独特的艺术魅力和艺术品质的追求。

作为当代画家，王孟义以直面现实生活的态度，摆脱了传统工笔山水的套路，在观察自然、感受自然、体验自然中去亲和自然，并找寻最能令人产生感性的、生动的审美意象，去传达丰富、复杂的现代心理层次和感受。因此，王孟义的作品具有多层次、多侧面的内在意蕴，体现为艺术与生活、艺术与人交错作用而形成的丰富性，使山水画这一亘古以来的画种焕发出一种全新的魅力。王孟义意在以自己的艺术，赋予自然物象以人格化的情韵，去表达人对自然的憧憬、理想与改变，进而实现“情景合一”、。物我两忘”。

应该说，王孟义刨造了一种新颖而淳朴、清新而鲜活的绘画之美。

——贾德江  著名画家、艺术评论家、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总编，2006年专题评介文章摘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