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鉴定家的书画

——黄君实书画小记

朱万章

自古以来，大凡精鉴书画者，无不兼擅书画。远的如米芾、华夏、文征明、项元汴、高士奇、梁清标、吴荣光，近者则如吴湖帆、张珩、张伯驹、启功、谢稚柳、徐邦达、刘九庵、苏庚春、杨仁恺等。他们过眼之法书名画不知凡几，眼光既高，自然会然于心。因而动起笔来，往往出手不凡。时至今日，这些书画鉴定大家已成绝响，大师渐行渐远，唯有少数孜孜于书画鉴定者，尚能于烦嚣的俗务中，秉承先德，自立门户。僻居香江之书画鉴定家黄君实便是其例。

和很多书画鉴定家一样，黄君实先生饱览大量名家翰墨。对于古代各家书画之精髓，都能融会贯通。日积月累，便积聚了大量潜能，因而运之于书画中，自有常人所不具有之底蕴。从其饱含艺术激情的书画中可看出此点。

黄君实的书法，可谓转益多师。从王羲之的《兰亭序》、《乐毅论》、《黄庭经》、王献之的《洛神赋十三行》到怀素的《自叙帖》、柳公权的《玄秘塔碑》、虞世南的《孔子庙堂碑》、智永的《真草千字文》、孙过庭的《书谱》以及其先祖黄庭坚之草书等，无不浸淫其中，深谙其运笔之精妙。而黄君实自己亦曾说：“近十余年间，每有闲暇，即取历代草书名迹，玩其点画，记其章法，舟车旅宿，未尝稍懈。于素师自叙、山谷草书诸帖，尤深慕之”。我曾多次赴黄先生香港寓所中，得睹其所藏宋元以来名迹多种。他每天都能在前贤法书中摩挲，得其精华，自有一种常人所不具有之条件。值得指出的是，黄君实虽然能深味古人之“点画”、“章法”，但未为古人所囿。他能从名迹中进，亦能从名迹中出。在其书法中，虽能看出前贤各家之印痕，但更能看出其个性所在。其用笔醇厚，结体自然，在无拘无束中，尽显其笔情墨趣。无论是行书，还是楷书，或者行草书，都能体现出这种独特的性情。

黄君实亦雅擅丹青。所画题材，以文人所擅长之墨竹、兰花为主，偶尔亦画牡丹、山水等。其墨竹，大抵从苏东坡、文同处得径，更得郑板桥之神，清雅高洁，似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之气韵。元代李莰在其《竹谱》中说，凡画竹“须一笔笔有生意，一面面得自然。四面团栾，枝叶活动，方为成竹”。从黄君实的画竹中，正可看出其“生意”与“活动”之笔，生机盎然，栩栩如生。无论是墨竹，还是绿竹，黄君实都能于浓淡干湿的墨色中，展现竹之掩仰摇曳之态。这显然是与其过眼名画与师法造化、中得心源的艺术理念分不开的。其山水，则从黄公望、吴镇、王蒙、龚贤处来，以南派山水为主，兼及北派。其画干笔皴擦，气势森茂，在古韵中不乏生机。古人常说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在黄君实的绘画中，便能深刻体会此语。

我在曾多篇文章和多种场合中谈及学者书画问题。所谓学者书画，主要是指首先在学问上具有深厚的造诣，在某一领域已经成为学界之翘楚，同时兼擅书画。这些书画与专业书画相比，在技法和笔墨方面也许并不相及，但其可贵之处在于，书画背后本身所蕴涵丰富的文化积淀，在其画中自然而然流露出学者气息。学者书画不同于文人画的是，作者本身学养深邃，因而在其书画中体现出的画外之境就远远不同于普通书画。在书画鉴定家如启功、谢稚柳、徐邦达、苏庚春等人的书画中，就能明显看出此点。在黄君实的书画中，也能深刻领会此点。

                             2012年12月5日于穗城之珠江新城

（朱万章，广东省博物馆研究员，广东省美协理论委员会委员）

载《黄君实书画集》，岭南美术出版社2013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