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王堆后院

 ★老 邹

       “马王堆”因西汉古墓的挖掘已经名声在外，但我和夫人何唯娜确实是住在马王堆后院，在我家的阳台上，径直可以看到马王堆疗养院的一根直指云天的大烟囱，透过大烟囱，便是西汉古墓第三号墓窟的发掘地——现在长满郁郁葱葱大樟树的山包。

        我刻了一枚闲章，凡是画了画，便用劲盖上此章：“后马王堆”。

        1995年岁末，我与夫人何唯娜在此居住直到今日，刚来的时候有种荒凉感，从北面的窗户望出去，几畦菜地和几汪渔塘，北风凛冽，寒枝婆娑，再看我与她的室境，一张用木板钉合的破沙发上搁一台已用了12年的旧电视机，电视图像要经常用劲拍打才有形，不然便是“抽象艺术”，一张旧棚子床，一张用五夹板架放的移动画桌，2张折叠椅，这便是我和何唯娜当时到马王堆后院的全部家当。

        我去了一趟云南，专程去借钱的，不是借钱置家当，而是抵债。1995年12月底的一天，我兴冲冲地从昆明回到长沙黄花机场；背了一挎包整数为五万元而票面为10元的“巨款”，尽管这些钱明天就是别人的，但只要今天是属于我的就足可以满足了。为此我还颇费心机地从昆明高原带回一棵“巴西柱”的热带植物。娜子心情也特别好，当晚我俩破例到“玉楼东”饱食了一餐。为一挎包沉甸甸的人民币庆贺!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娜子左冲右撞，为冲出马王堆后院的重围而努力工作着。那一段日子我们是现实主义者，娜子出门从来不打的士，先骑一辆破自行车到火车站，然后再从火车站挤公车汽车去应该去的地方。我们将家庭寒碜的地方全部用布给掩盖起来。从1996年夏天至1998年夏天，炎热的季节中，拒不买空调，我以为在一种贫困的处境中人愈加斗志奋发，享受使人堕落，这是我困囿曼谷的心得，我称这种行为是高温夺高产。但此时精神格外地殷实饱和，我以在泰国度过的最艰难的半年为例，那样的日子都挨过来了，在国内我怕什么?!

        娜子喜欢种植花草，我们定下一个家庭私约，以后每卖掉一幅画，便置办一棵植物，我们希望阳台上以后郁郁葱葱，今天的阳台确实生机盎然。

        电视台采访也多了，我和娜子经常将马王堆后院的烟囱画到作品中去，这些“烟囱”以后在曼谷和吉隆坡变通成为美元供我们花费。

        1997年末。我和娜子在山东济南举办过一个名为：“长沙马王堆后院的笔墨报告”，山东人对马王堆表示强烈的兴趣，我们的“神秘外纱”起到效应，如果他们知道我还在用一台18时的旧电视机，而电视机座的旧沙发全部被布包裹起来，他们还会买我俩的作品吗?为深入马王堆的气场，1998年。我和娜子干脆在位于马王堆三号墓发掘地近300米处租了一间画室，在此倾听悠悠两千年以前古汉时期文化渊薮。我以为我确实听到了那神秘而远古的声音，感受到一种伟大力量的支配。

        我们在马王堆后院的知名度开始提高，附近老百姓都知道我和夫人是画家，尽管这些人的职业非常卑微，他们是理发师、屠夫、烟摊小贩、洗车修车业、菜农……但我与他们相处很好，他们以非常率真的口吻探听我的画的价格，愿意以一只鸡或一只狗换我一幅画糊在墙上。一位发廊小姐愿意买我的画．她要我画荷花，条件是免费为我理发一年。以至到今天他们仍然感到不可思议。这两位神秘的画家靠什么来维持生计?

        1998年11月我见到湖北美术批评家彭德，听说他非常精通风水相，于是将马王堆后院居所状况提供给他请他把脉，他说应该南边有山，东边有树，西边有路，北边有水。此言一出，我和娜子都吃惊，果然尽被他言’中，只是北边之水浏阳河离得远些，但夏季我仍然受惠于它，经常下浏阳河戏水。彭德听后点头以示认可。

        自被彭德先生认可以后，我们在一楼又另租了一套宽裕的画室，将居所与画室严格区分开来。生活日复一日的好起来，但那台服役18年的18吋旧视机辗转多地以后于2000年2月又回到了我们的画室，它的声音依然是那样洪亮，只是图像已经偏黄，而且需要经常拍打才有图形。

                                                                                                                    2000年2月23日马王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