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的一个冬日，张友宪站在南京艺术学院黄瓜园内，面对着一堆烧成灰烬的宣纸发愣，那是他花了3年时间创作的一千多幅现代派绘画，转眼间烟消云散了，那时他想是，告别过去。显然，他对这批现代派画作并不满意，但他在回顾这段往事的时候，并不认为自己走了一段弯路，因为在大量的创作中，他逐渐地培养起一种独特的艺术感觉，在笔墨的表现方法上，他通过现代派创作，开始能把“气”挥洒出来了。什么是气呢?大致上是古人所说的气韵，那是一种较高的境界了。张友宪在一幅画的题款中有这样一句话：“书卷气，脂粉气，否也，生命而已。”我不知这位画家能把所谓“气”挥写出几分来，但却深觉他所追求的这种生命感觉，应是绘事中的三味。

　　3年过去了，张友宪又搞了些什么名堂呢?这会儿，他正站在南京师范大学的展厅迎接观众，没人的时候就若有所思。他身后，几十幅近作悬挂着，题为“聊斋画展”，不用说画作全部取材于古典名著《聊斋志异》，人物以狐仙书生为主，景物以奇山怪石为主，风格偏重于传统的中国画风。从现代派脱出，一下子回到了传统，而且象模象样，酣畅的笔墨中，透露着几分诙谐自如的潇洒，这中间的反差不可以道里计，该如何统一?张友宪说，画《聊斋》仍是为了训练自己的笔墨趣味，这与搞现代派时的主观目标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聊斋的荒唐境界对表现“气”具有其他题材不可替代的作用。

　　张友宪画《聊斋》的想法，始于两年前，他在系里主教素描课，平时素描画得多，由于素描纪实性太强，画多了容易限制创作构思，也容易组织“气”的挥洒和吞吐，他便在课余画一些国画，这就选中了《聊斋》。这部书中的故事他小时候住南京城南时就常听老人讲，有深刻的印象，现在画起来也是对美好的童年的追忆。

　　我至今觉得张友宪的画以素描为最好。他有一本素描小册子，画的都是他父亲病中的情景。他父亲患严重的风湿病，卧床不起，他以此为素材，画了一组素描，那扭曲的形体深刻反映了人生的痛苦也反映了生命力的顽强，具有很强的震撼力，令人想起米开朗琪罗。

　　看到张友宪又在沉思什么，乘机问问他办“聊斋画展”的目的，他说了一句我们已经熟悉的话——告别过去。

作者：胡瀚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