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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占洋:中国众生相

  我活了这么多年,四十来岁了,仍然忘不了当知青时的一次杀猪。

  猪很肥,将近三百斤,力气很大。四个人,一人按着一条猪腿。

  猪在嚎叫,我们也觉得很吃力。杀猪手操一把锋利的长刀,先是颇为温柔地摸摸猪的心窝,然后——那动作之快之猛之准确,着实让我大吃一惊——嗖的一声,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股血扑地喷涌出来,射向地上一只准备好的脸盆里。刹时,猪就变成软绵绵的了。

  那天晚上的猪肉,味道很特别,人类也是肉食动物。这是一个让人深思的概念。

  李占洋是不是也这样看呢?他那《残忍的记忆》让我的记忆鲜明了。我觉得自己就是这样走在生活的道路上,窥视着路旁的每一所房间。门被拆了下来,房里头的卿卿我我其实颇为单调,但充满了柔情。男人仔细地抚摸着他那光溜的女人,而且还要照镜子。女的说:“看,这里又肥了,肉垂了下来。”男的说:“我喜欢,没有肉那不成衣架。衣架就是骨头。”可女人对于肥胖的恐惧是世界性的话题,所以她宁愿是衣架也不愿身上的哪一块垂下来。喜欢苗条就像男人喜欢夸耀自己的性能力一样,是我们生活的空气,飘忽着,淋散着。

  没有雕塑,或者说,没有神圣的、富有张力的、米开朗基罗的雕塑,文艺复兴的雕塑是一种什么东西?米氏可是一个同性恋者,一个在佛罗伦萨陷入危机时的无耻的逃兵。罗曼·罗兰说:“我们应该可怜他原谅他,因为他是个有缺陷的天才。”我讨厌罗曼·罗兰的说法,这个十九世纪的伪君子。李占洋当然也有缺陷,就像我也有缺陷一样。他内心喜欢昆斯,却害怕昆斯的“性”主题。对箱笼间的民间木雕有兴趣,只是无法俗到民间木雕那种程度。着迷于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却不够放肆地重现世俗生活场景。恍眼瞧着街边的景象,用许多名词把自己伪装起来。艺术批评真不是个东西。

  刀子一捅进去,血就会喷涌出来。血足热的。冬天,在农村的日子里我看见农民孩子没有鞋子穿,他们瑟瑟缩缩地跟在水牛后面,牛一拉大便,孩子就把脚插进温热的粪堆里。不过我没有把手冲进新鲜的猪血中。没有必要。啊,生活!像杀猪一样难忘的生活!

  脚插进大便中,是因为太冷了。我又想起我读小学的事。那时我们也居然要去农村分校,集合起来去行军,经过一个粪池,我们都觉得奇奥。突然,那个有一对大眼睛的女同学居然滑了进去,她就那么消失在粪坑里。老师把她拉起来的时候,她完全吓傻了,连哭都不会。然后,老师把她弄去洗澡换衣服。这是我第一次在想女人洗澡和换衣服的事,想得很累很累,因为想不出什么细节,就想着“女人洗澡换衣服”这么几个字。怪事。

  生活就是这样。本来就没有什么艺术,尤其没有被十九世纪浸泡过的“艺术”。

  李占洋的放肆当然是有所本的。这年头有谁能搞什么“创作”?连我写这篇文章的方式也是有所本。罗兰·巴特说,要有一种独立的文本存在,于是我就想着他那独立的文本,边想边写了这篇文章,还不时地瞄一眼李占洋的作品的印刷品。几年前我说过:源于生活,低于生活。这句话其实是徐坦说的。我想说的意思是:源于生活,等于生活。

  谁也忘不了那些简单的遭遇。第一次和谁一起杀猪,见到的第一个死人,和女人的第一次。别人说你挺有名的,所以就获得了第一次的欢呼,突然,有人告诉你,你是个傻×,然后就无话可说了。李占洋的作品,其实是西方趣味,用西方去做中国的生活,做得颇为时髦。“现在的生活不也很西方化吗?”杀猪的事,根本就不可能忘掉。

作者:杨小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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