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注1：我们这一代）

（图注2：我们这一代）

导言：肖全，被誉为“中国最好的人像摄影家”，“拍谁就是谁一生中最好的照片”，20世纪80年代中期，肖全开始了“我们这一代”的拍摄工作，他通过镜头观察与记录“我们这一代”中在文学、诗歌、音乐、影视、美术、演艺领域中的英雄人物，用一种特殊而连贯的摄影语言为我们提示历史的形象与后面的故事，构成了历史语境的一部分。肖全历经千辛拍摄的“我们这一代”是历史的肖像，塑造了一个时代无法抹去的历史记忆。

诗人顾城、芒克、北岛，导演陈凯歌、张艺谋、姜文，音乐人崔健、窦唯、谭盾、朱哲琴，作家叶兆言、贾平凹、余华，还有艺术家张晓刚、何多岺、刘小东……都是肖全镜头下的人物。2014年12月27日下午3点，肖全影展“我们这一代”将于成都当代美术馆开幕。雅昌艺术网专访了肖全曾经的被拍者，希望以口述的形式，带读者回到那个历史现场，看看肖全是如何凝固瞬间，透过文字与照片，进入风云变化的时代细节。

（图注3：叶兆言，1991年8月，南京）

口述：叶兆言（1957— ），作家

家学渊源，祖父是著名作家及教育家叶圣陶。主要作品有《死水》、《一九三七年的爱情》、《花影》、《夜泊秦淮》、《叶兆言文集》等等。

九十年代初，我面临着一个具体的选择——要不要做一个职业作家。我买了一台日本的四通打印机，每天拼命干活，只要捞着机会就写，感觉有无数的东西可以写，做梦都在成天写作，我不想再工作了，只想写东西。少年轻狂啊，其实，也不是少年了。

对祖父叶圣陶，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永远都是一个伏案写作的背影。那时候我还有工作，只能在业余时间孤独地写作。

写作和画画一样，都是非常个体的活动。作家的心灵是很孤独的，写作无法沟通，而是自己苦思冥想，黔驴技穷地在干活，运气好就获得读者，运气不好，就被读者抛弃，就这么简单。

我不太善于交际，也不喜欢到处出去走走。除非有朋友，或者朋友的朋友过来，就好好招待。1991年8月的一天，摄影师肖全就这么拿着何立伟的“路条”来找我了。后来，我和肖全成为很好的朋友，他只要来南京，都会聚一聚，我许多出版图书的照片，也都是他拍的。

第一眼见到肖全，那真是一个很帅、很酷的小伙子，不是故意耍酷的那种。他说话柔声细语，还很细心，女孩子一定会喜欢他这样的人。

为了拍照片，肖全来过好几次。那时候还用的是胶片，肖全却是另一种风格，早早迈入了数码时代，按起快门来像打枪一样。

我特别怕拍照，好在跟肖全一起不用做什么准备，我们一边聊天，他一边拍，并不需要摆什么姿势，过程中自然会放松。当时，我奋力写作干活干得太多，身体状况不太好，总是一副疲倦的样子，而且很容易皱眉头，这个一点都控制不住，都被肖全记录下来了。

因为很累，在家吃饭没有胃口，必须到公共食堂里才会吃得下去，那里和我的青春记忆联系在一起，从小就在食堂吃，排队去打那些切成方块的米饭，可以唤起我早年的记忆，帮助恢复体力。那真是一种奇怪的状态。

四十岁之前搬过很多次家，这张照片背景是当时住的院子里的一堵墙。冬天时候，院子里的泡桐挡住太阳，我总要在某个日子，拿起菜刀，擦擦擦地砍树。买“四通”之后的十年时间，我一共写了二十本书，键盘也从白变黑。运气很好地，我成了职业作家。

42岁的时候，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开始享受装修的乐趣，从此，可以不砍树就晒到太阳，有了自己的书房，顶天立地的书柜和比“四通”快几百倍的电脑。

很多人谈到80年代，都说“理想主义”，心灵充满自由，这其实是一个话语权的问题。那是我们的青年时代，通常会夸大它怎么怎么好，记忆也是这样的，有两种选择，有美好的一面，也有我们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回忆当年，比较有趣的事情是，那个时代的年轻人还能感觉到柏林墙。整个80年代，我认为在我们的面前，在很多人心中，还存在着这样的一座墙，我们还生活在这堵墙的阴影之下，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现实。

但我们也同样地幸运，因为内心深处，尤其是今天回忆这段历史的时候，会感觉到那个年代有创造力的写作者，有东西可以去推去拆掉，后来的艺术家可能就没有这么幸运。你面前有一个有形的墙会有更多的方向，会有感觉，今天很多年轻人面临的是无形的柏林墙，不知道该怎么样。不过，也许过了20年以后，年轻人看今天也和今天的年轻人看我们一样，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柏林墙。

现在再回看肖全的照片，当然无限感慨。最早拿到照片的时候，印的不是特别好，像木刻的效果一样，要被拉出去毙掉的感觉。那时候，我的人生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并不能看见未来的路，未来，那是我不能掌握的事情。肖全很善于抓住人内心的东西，他好像知道被拍的人希望怎样，我和苏童一起看过他拍的余华、王安忆，确实非常有特点，不得不承认他拍得好。

80、90年代对我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生机勃勃，我干活的能力比今天强多了。年轻人永远是美好的。肖全用影像留住了时间，从这个角度讲，照片的意义和小说的意义是一样的，就在那个瞬间。

来源：凤凰艺术-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