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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野声色 (散文1991年)

  庄稼人贪活,晚饭多是蹲在院里丝瓜架下摸黑吃。不意间,眼前一下子亮堂起来——村东河堤上那丛齐崭崭的柳树梢头,好一盘银白的大月亮。地上像铺了一层洁白的霜雪,树影儿印在上面,枝枝丫丫疏密横斜,清晰得很。
  饭后—袋烟。爷爷惬意地咳嗽着。肩上挑杆梭镖,梭镖杆上搭条蓝地百花棉被,带我下田护秋。我欢快地踏着树影,从这个枝头跳到那个枝头,轻捷如小鸟。一出村便见这里、那里,护秋的人影走在田间小路  上。满耳的虫鸣叮叮淙淙如流泉。
  现在想来,护秋,其实只是一种习惯。或者只是一种情趣。这时令,白天下田少了。怀着对土地的恋情,夜晚到那里去躺在A字形草庵里,嗅着当年最后一茬庄稼醉心的熟香,咀嚼一年的辛劳与收获,品味生活的艰辛与欣慰,筹划明年的作物布局……进入麦黄棉白的梦乡。
  到了。爷爷将被子放在草庵的地铺上,便咬着烟杆背着手,照例满田溜达。这时的大田就剩了黄豆与地瓜。黄豆棵下堆着苍黄的落叶。豆荚虽已饱满,可还有些青。地瓜正“开个儿”,根部的土墩被拱得裂裂炸炸,一道道笑纹。
  月下的秋野虽空阔却并不寂寞。
  远远近近,有簇簇火光,鲜亮,亲切。那是随大人下田的孩子在烧野灶。在地里挖个灶坑,从近旁树上折几根鲜湿的树枝棚在上沿,上面堆放些干土块。抱来豆叫作柴禾。扒几块地瓜放脚边,便点火,烧。直到灶坑四壁和上面的土块炽红如炭,那棚在灶口的树枝也被烧焦眼见要断的当儿,赶紧将地瓜投进灶坑,恰巧,呼隆!灶顶塌了。就让热灰热土焖它几袋烟工夫,便熟了。又香又甜,直掉粉碴儿,带着清新的土腥气儿。那滋味绝非城里人所能想象得出。
  这时就有“嘟嘟儿、堆堆儿”的鹌鹑哨声断续传来,那是有人彻夜熬眼逮鹌鹑。别的庄稼收净了,棉花已拾到最后一茬,棉柴还未及砍,鹌鹑们多在棉地藏身。就在靠地头地方挖个掩体,再插上棉柴伪装得不露痕迹。张好网。就躲在掩体里吹哨儿,学着母鹌鹑求偶的叫声,情真意切,如饥似渴,招惹得那痴情的异性神魂颠倒,欣欣然前来约会。结果,真应了那话——堕入情网不能自拔。鹊噪雪晴的冬日,三三两两倚着土墙或麦秸垛晒暖儿的时候,各自从腰带上摘下个古色古香木碗底儿的布袋,掏出精心调教的鹌鹑来把玩。更有兴浓者,走村串乡以鸟会友比赛叫口,看谁的叫得“花草儿”。
  庄稼人的生活情趣也多自田野中来。
  田野提供着丰厚的物质与精神食粮。
  野灶火光,鹌鹑哨声,更衬托了月下秋野的辽阔与静谧。
  月色融融的天宇—F,坦荡如砥的原野上,躺在护秋的草庵里,在那辽阔与静谧的氛围中,耳畔总觉得萦回着一道隐约的乐声,很像黑管或达乌的声音,舒缓绵长,深沉悠扬,单纯而不单调,让人动心动情。那分明是一曲《乡野恋情》。用的许是上古那首质朴、深邃而又旷达的《击壤歌》的曲谱?我甚至真切地想象到,那乐器该是用胶泥手捏成型、放在秋夜野灶的炭灰里焖制的土哨儿。若不然,那声音断不会饱和着那么浓郁醉人的泥土气息……
 

作者:刘山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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