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你的艺术作品，尤其是近些年的作品，一方面是水墨，一方面是油画，这两部分你都在往前走。你对艺术的观念是怎么看的？比如说你的近期水墨，不只是在用毛笔，而是用一些其他的技法或者是一些材料。我感觉你的作品不受任何一种形式，技巧，观念，想法的约束，往往都是随着你自己情绪的波动，或者内心的一种感触，有感而发的东西比较多。当你在创作一幅作品的时候，你的创作动机，或者说你创作的冲动，灵感是从哪里来的？有没有你自己的艺术观念，或者你自己的一种艺术技巧？

 

 

许：艺术上我认为，在基本功练到一定的时候正好验证了吴冠中先生的那句话：‘笔墨等于为零’。以前我不理解，自从到了近几年以后，我越来越理解什么叫笔墨为零。因为在创作的过程中，必须抛掉一切才可能有生机。如果画的时候老想我这座山应该用什么技法，是披麻皴，还是斧劈皴等等，那幅画就肯定是摹出来的，不是写出来的，因为中国画更注重是写，用心去写。必须要忘掉所有的技法，才有可能创造出自己所放射出来的东西，才能够打动别人。必须要付出真情实感，因为连自己都不能打动，怎么可能打动别人呢？比方说在国画里面，不管多么抽象，我始终没有离开传统的根——‘线’。始终是沿着中国的传统往前进行延续，至于延续得是成功，还是失败？还不能定论，我至少在几十年中一直在努力的摸索。因为我总感觉这里是山，那里是水。你想北京有雾霾天气的时候，能看得见山，看得见水吗?那看不清水和山，水和山还存在吗？它依然存在，这个存在正是艺术家需要用心灵去体验去反映的。让我们的山变得更绿，让我们的水变得更清，让我们整个空气变得更有氧吧一些，所以我传递的这种国画的抽象线条实际上就是一种精神的推动，就是一种对物质和精神的理解。

 

 

白：那你创作的灵感是从哪里来的呢？

许：首先作为一个画家心必须要正，为人要正直、正义。对艺术的理解不能偏，不要认为这是哪个国家的，中国的，或者这是哪里的，不要这么理解，因为艺术本身不分国界。于是就会很矛盾，要吾土吾民，要表现民族的东西。实际这一切原本就存在于整个世界，它是除了代表民族，也代表一种特色。人家的东西你把它搬过来，再怎么学也是别人的东西，是人家创造的。若不沿着自己的脉络进行变化、推动，一味的跟着别人的屁股后面走，就始终找不到方向。技巧一点都不重要，为什么这么说呢？我开始其实说的很清楚了，因为技巧就像一个工人，每天做一个产品，翻来覆去就做这样一个产品，他做了一辈子他绝对成不了艺术家。

 

 

白：机械的劳作和复制就没有生命力。你认为在艺术创作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许：最重要的就是自己对社会的理解。除了正以外，个人对社会的理解，对老百姓的理解，包括对党的理解。表现手法可能会各式各样，当在一个时间段遇到了某种情况的时候，你可能所表现的又是另外一种形式，而不是原来的千篇一律。大家都是那么画，你就这么画，根据某种形式的需要，你所表现出来的手法可能连你自己都想象不到。

 

 

白：在绘画当中，有好多人都是被技法所困，学了很多技法，往往就被困里面了，没有了自己。其实刚才你提的正是中国传统里面的‘无法之法乃至法’。就是没有法的法，才是最高的法。这个法是通过千锤百炼之后的一种感知和把控的表现能力。

 

许：石涛说了一句很好的话：‘搜尽奇峰打草稿’。艺术家到了最高的境界，就是自我的一种表现，那才是最高的境界，连自己都无法控制，那才是艺术的最高境界。

 

白：你在自我的表现里边，概括的很多、很宽也很深。其实自我的表现就是艺术家自身精神状态的一种精神体现。

 

许：比方说你白老师最近在画廊展示的那两幅画，你现在照着画你也画不出来。为什么呢？因为那是你当时的冲动，那种表现形式你根本就来不及考虑那么多，只是手就跟着冲动走了，冲动也跟着手来了，是自然的生成，连你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表现的那么丰富呢？因为有灵气和生命在里面。而不是说我那个地方要一个黑的，那个地方要个白的、灰的，有时候自己都顾不过来。正因为顾不过来，所以才产生出完美的绘画出来。

 

白：我最近看了你近两年的作品，给我感触最深的就是那个黑黑的油画，还有吸烟的和比较花的那幅抽象色彩。你是对生命，对生活，对艺术的感知。

许：有一句话叫‘神来之笔’。实际上是对生活的一种感悟，自然地到了一个最好的点的时候把它表现出来，就变成了神来之笔了。

 

 

 

白：但并不是自己刻意的，不是说你想画成一幅不朽之作就能画成的，是在不知不觉中就成的。

许：当时画这幅画就没有想那么多，因为我是在黑暗中画的，黑暗中边写生边创作，就是一次性，没有进行任何的改变。

白：这幅是你在一个阶段当中的代表作，当然以后还要出现很多很多的作品。

许：我当时画的时候非常激动，这些人们这么晚了还在那么忙碌，为了什么呀？

白：这是最初的冲动？

许：恩，我经常这样的想，人早上就是一碗米粉，中午就是二两饭，搞一个辣椒炒肉，来一个西红柿炒蛋，很舒服了，晚上一碗面条再加一点萝卜干，生活就是这么简单，为什么人们还要那么忙碌呢？因为他是在加紧创造不该创造的东西。

 

 

白：为什么不该创造呢？

许：比如说把绿化的地方变成工厂，这个工厂呢又不是对人类有益处的。再比如说有污染的炼油厂，森林破坏了，更多的污染就出来了。污染和提炼出来的东西又不能吃，不能吃怎么办？表面上带来的是经济，实际上带来的是悔恨，对后代的迁就，因为你将来要花巨资再想回去，很难！

白：发展30年，用60年的时间不见得能整回来。

许：记得我有幅画，就是日本核泄漏的那幅，那幅画我很有感触。我想什么叫真正的科学家？比如获诺贝尔奖的科学家，他应该是对人类有真正贡献的人，是能推动人类发展的人。我若设计出一个核电站，它本来是要为人类谋幸福的，而不是搞更多危害的。但他应该有先知和预见，我既然创造出来它，它就应该对社会没有危害，至少我能控制住。结果到核泄漏出来以后，到如今都没有解决这些问题。你既然控制不了自然，那你创造出来的东西就应该符合、顺应大自然的规律才是，不能逆着走啊！你给我们创造光能，创造能源，这是好事啊，一个是水力发电，一个是风力发电，一个是太阳能发电，那么多能源发电，为什么非要用核电能呢？这就是我们艺术家，科学家要思考的东西。艺术家是要思考问题的，在抽象思考中如何将其表达出来。

 

 

白：其实在创作的时候你是想不到那么多的，是在各种事物的生发、感悟的瞬间，在某一个时间段突然间你将它表达出来的。对事物的认知、看法、理解，在一瞬间通过理解与表现把它表达出来。实际上说到底，它其实是生活的一种积累，在积累的过程中你把它表达出来，不是说什么都没有你就把它表达出来了。

许：不是那样的，因为在你脑海里面生活积累了很多事物，你对生活中很多事情有看法，想拯救了，然后借神来之笔一瞬间把它给表现出来了。

 

 

白：所以说艺术作品即是属于精神的，也是属于文化的，它在精神层面体现的更高。艺术之所以无价，是因为它更具有文化的不可替代性，就是在于三个字‘人类的’。它是艺术家精神层面的高度、深度和宽度的一种展现。所以在这点上我还是很欣赏你作品的，你不是通过跟谁去学，或是通过一种什么渠道，你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拘泥于某一点，而是完全按照自身对于社会，家庭，人生，生命的一个整体的理解，然后借着你的冲动在某一个瞬间把它表达出来，其实这个东西正是一个纯粹的艺术家所必须具备的。从另一种角度来说，在企业方面你也是具备的，你借用了艺术的规律或是艺术的激发，使你的企业产生一种更新式的创造力和发展。

 

许：这很有关系

白：所以说这一点你跟别的企业家完全不一样。作为一个艺术家，你又把企业当成艺术去经营。你是一个常常思考的人，因为你从没有停止。是一个一直在思想、思想，然后再把它表达出来，其实这也是艺术家最需要的。有很多艺术家只停留在技巧的层面，通过技术的炫耀让人觉得高妙，但它往往会失掉思想和精神，而这个东西才艺术的灵魂。

许：我觉得他们之所以那么做，也不能说没有道理。因生活所迫，他不能真正把握住自己，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我特别感受到艺术家的生命跟一般人的生命是有所不同的。我始终认为：艺术家不管那个朝代，不管遇到好人或坏人，他总是会受到社会和人们尊重的。艺术家所承担的正是需要一种‘正能量’，上能艺术当量更多的是为了挖掘和推荐更多的优秀艺术人才，这一点不会改变。

白：非常好！你的这种胸襟、想法、抱负和对社会的担当，社会也是非常需要的。

 

采访、整理：白野夫

2013.11.10

 

作者：白野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