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昨夜桃花发
写意精神今又来
——浅析陈鹏大写意绘画艺术
元 植
毋庸讳言,由于文化语境,展览机制和艺术市场等多方面原因,当今画坛的写意精神和写意画风处于一种不尽人意的低谷状态。尤其是在花鸟画的创作中,大写意这一最具主体性、创造性和艺术生命活力,最能体现中国画艺术本质和精神性文化内涵的画风体格却日渐凋弊了。在一些国家级的大型展事中,如去年举办的十届美展上,突出笔墨精神,张扬艺术个性的大写意花鸟,竟成了难得一见的稀缺品种,而大出风头的依然是一些繁琐有余而概括不足,有着很强装饰性与形式感的工笔重彩之作。这种违背中国画艺术本质和本体特征,突出图像,疏离笔墨,主要致力于工细描绘和精心制作的创作倾向,引起了学术界的广泛关注,以至有论者著文发出了对写意精神的呼唤之声。而陈鹏却恰恰正是在这种背景下不畏风险和艰辛,二十余年如一日,无怨无悔于大写意花卉的创作并且取得了令人惊叹的佳绩。无疑,陈鹏挟其大写意画风日渐崛起于画坛这一事实,给陷于疲困之中的写意画创作带来了强烈的刺激和巨大的鼓舞,起到了某种程度的振衰挽颓、注入活力的推动作用。窃以为,陈鹏的成功至少从以下三个方面给了我们的启示:
文脉雅正
作为一种绘画题材,花鸟画虽然发韧很早,却成熟较迟,直到五代宋初,有关文献中才出现了花鸟画独立成科的记载,这便是著名的“黄徐体异”之说。这其中发端于“黄家富贵”的一脉,多走注重物象刻划,以形写神的道路。审物不苟,笔法细腻,表现出很高的再现造型能力;其肇源于“徐熙野逸”的一脉,则借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比兴”手法和具有书法意味的笔墨,托物言志,在“岁寒三友”或“四君子”一类的题材中一咏三叹。这种分道扬镳,旗鼓各振的格局,将花鸟画明显的分为工笔与意笔两大营垒。直到晚明以“青藤白阳”为代表的水墨大写意画法的出现,花鸟画的发展才真正实现了历史性的质变。关于水墨大写画法的意义,极端一点说,对于此前的技法而言,是一种颠覆;对于传统的观忥而言,是一场革命;对于绘画发展的本体化建设而言,是一次飞跃。大写意的画法,借助于书法的技术手段和审美特征,充分发掘出毛笔和宣纸的表现潜能,通过墨象的浓淡干湿,笔迹的刚柔疏密以及挥写时的提按顿挫,轻重徐疾,包括由此而产生的风骨、体势、气息、神韵甚至波磔和飞白、就连不经意间所留下的空白之处,都无不折射出画家作画时的所思所想,彰显出画家内在的意趣和心境,将花鸟画家传统的通过所画之物的人格寓意来展现主体精神的做法,位移于通过个性化的视觉形象及其表现过程来加以实现。自“青藤白阳“而后,八大山人、石涛、扬州诸老、赵撝叔、吴昌硕以至齐白石、潘天寿、李苦禅等一个个震铄古今的大师们香火传承有绪而又灵苗各探,形成了一条渊雅而又高贵的大写意绘画的文脉。陈鹏挟其淋漓奔放、大气磅礴之画风正与之一脉相承。“立场决定看法。继承前人成果和高难度的基本功训练是创新的起点。”(陈鹏《谈艺随笔》)正因为很早就有了这种认识,所以自选择了写意花鸟作为自己的终身追求之日起,陈鹏便无日不漫泡薰染于前辈大师们所创造的优秀成果之中,特别是在中央美院攻读硕士学位期间,在张立辰先生的具体指导之下,陈鹏更是实实在在的下了一番与古人“血战”的功夫。时至今日,当我们面对陈鹏的一些临摹之作时,也不由得不为他的观察之细致,体会之深刻,摹仿之传神而赞叹不已。
笔墨精湛
大写意易学难工是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这种难便主要难在笔墨上。对于写意花鸟画尤其是大写意花鸟画的创作者而言,笔墨既是一种艺术,又是一种技术。作为艺术,笔墨的最大特点是创造,因此凡属好的笔墨必有画家的个人体温,必打上画家的个性烙印,必具有不可重复性和不可模仿性;而作为技术,笔墨的最大特点却又是取用,具有确定性和操作性,不但可以重复,而且必须重复,不但可以模仿,而且必须模仿。笔墨的这种既是艺术又是技术,既侧重于意又侧重于法,既靠想象需要天赋,又要靠操作需要习得的两重性,决定了主要借助书法性笔墨的写意花鸟画尤其是大写意花鸟画,只能走一条既深入传统又超越传统的艰难之路。古人论笔墨的一些经典性话语如“锥画沙”,“折钗股”,如“点必如高山坠石努必如驽发万钧”,如“干裂秋风,润含春雨”等等不一而足,都为后人设置了几乎高不可攀的标竿。只有理解与把握了笔墨的质量与文化内涵,才能深入地理解与把握传统,人人都熟悉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但真正愿意并能够进入虎穴的,却少之又少。陈鹏对书法的自觉锤炼几乎自始至今伴随着他的学习与创作生涯。他楷书自颜真卿入手,上溯至云峰山诸刻,云南二爨 ,求其朴拙恣肆之趣味与天骨开张之气势,后来又深入研习孙过庭《书谱》与米芾《蜀素贴》、晋人陆机《平复帖》和《李柏帖》,求其灵动古雅之姿态与潇洒出尘之襟怀。陈鹏于书法可谓入之既深,所得亦多。遇翰墨雅集之时,偶然兴起,弃画而作书,张之素壁,每令专业书家们为之气短。他于书法虽每每自称“玩票而已”,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明眼人自可从中看出内蕴之丘壑。施之于画,便发现他下笔稳定而果断,往往一笔下去,阴阳立分,无论是巨幛大幅,还是册页小品,皆一气呵成,略无滞碍。所谓“一笔画”、“一笔书”就是指的这种创作状态。
重视生活
李可染先生在谈到写生时说:“学绘画最重要的,要精读两本大书,第一本是‘大自然’,第二本是‘传统’。‘大自然’是第一意义的,要真正精读。”在同代写意画家中,陈鹏对写生之深入与狂热是有目共睹的。早在弱冠之年,他就曾为了画峄城那棵“石榴王”而差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二十几年来,他写生的足迹几乎踏遍了祖国的名山大川,并且还数次走出了国门。版纳西雨林,西北大漠,巴蜀山川,江南烟雨,甚至于南印度与斯里兰卡的稀有植物,他无不一一掇拾入画图。方薰在《山静居画论》中说:“不知古人写生,既写物之生意,初非两称之也。”明白无误的指出“写生”就是写物之生意。自文人画兴起而至没落,一直到清末民国之际,代代相传只靠画谱传摹,而于万物之生意却了不关心,以至于中国画坛一片陈词滥调、生机凋弊,差点走上了穷途末路。因而一批有识之士振臂呐喊当重视师造化,于是反对临摹主张反映生活渐渐形成潮流。至上个世纪中叶所出现的写生画派,则登峰造极,开创了中国画的新气象。但是,勿庸讳言,少数画家又走上了另一个极端——为写生而写生,机械地照抄自然之实景,大失写生之真谛。陈鹏却在两者之间找到了自己的语言:既采万物之清新活泼,又不失传统之渊雅厚重。本来,“借古开新”就是中国传统文化生生不息的一个重要命题。陈鹏凭借他的聪明智慧和不懈努力,终于读通了“造化”与“传统”这两部李可染先生所称为的“大书”。
作为一位刚过不惑之年的画家,陈鹏所创造的这种挥洒自如,开合有度,既有传统中国画的高贵文脉,又不乏现代艺术的某些信息和元素的大写意花卉新体格和新画风,不但已经丰富了中国画的表现形式,促进了当代中国画坛的写意精神之复兴,而且还必将为今后中国画的发展提供更多的经验和启示,为人们带来更大的惊喜。
2005年12月30日晚
于黄亭子
作者:元 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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